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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洪波被女儿埋汰,也不生气,咧开大嘴哈哈大笑:“你老子我一世枭雄,多娶几房夫人怎么了?算命的跟我说,多几房夫人才能镇得住咱们的家宅,少了指不定就要大祸临头。你大哥不一样,他没这个命。”
在家中排行老五的戚小涵翻了个大白眼,砰一声,将出自宜兴名家之手的紫砂茶壶磕在红木书桌上:“行行行,您身体好,娶多少您说了算!”她难得跟只讲糙理的老头子多计较,再顺的理儿到了老头子这里都能被他正理歪说。
戚洪波宠溺地看一眼戚家迄今为止最会读书的姑娘:“还是闺女知道心疼爹!”
倒完茶,戚小涵很识相地抱着两本书跑出了书房,除了书房,她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后院的狗窝,别人家的狗窝可以叫窝,戚家的狗窝足足有百来十个平方,养着戚洪波最心爱的几条宠物狗。
待小五出了书房,戚洪波瞬间沉下脸来:“碰到麻烦了?”
“嗯,齐褒姒似乎有意替白玲出头。”戚小江一边小声说着,一边观察着他老子的脸色。
“齐褒姒?”戚洪波微微皱眉,“齐南山的妹妹?”
戚小江点头:“其实齐南山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一个叫李云道的人。”
“李云道?他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爸,齐褒姒跟李云道关系不太一般,我下午去大剧院堵白玲了,没堵着人,倒是抓了齐褒姒跟那小子的现行,他们俩躲在VIP休息室里搂搂抱抱,关系肯定不一般。”戚小江解释道。
戚洪波沉思片刻,才道:“如果单是一个齐褒姒,咱们倒不需要多担心,他齐南山手再长,也不至于从鲁南将膀子伸到浙北的口袋里来。但是这个李云道,阿凡应该跟你提过了吧?”
“嗯。”戚小江点头,“阿凡说得很严重,所以我必须回来跟您商量一下对策。只是咱们接回老戚家的骨肉,放置四海,咱们都占着理儿,他李云道就算是公安局局长,也管不了咱们的家事吧?”
“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戚洪波呷了口大红袍,缓缓道,“我最近派了三路人马,分别赶赴北京、江南和香港,阿凡只是其中一路,他所了解的情况只是万中之一而已。李云道这个人,比你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我倒是不担心他插手我们的家事,只是怕人家玩的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爸,您的意思是……”戚小江感受到了老头子话里的沉重。
戚洪波道:“李云道这个人来头很大,首先他在京城的背景很硬,硬到就算咱们身后那位想动他,还要掂量掂量需要付出的代价。京城有不少二世祖已经在他手里吃过亏,我派去京城的人幸好还有些人脉,否则就算出钱也不定能打听到这些事情。江南的事阿凡应该都跟你讲了,我就不多说了。再说香港,这个人在香港的时候,将傅氏硬生生扳倒,这份功力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就能达到的。傅九彪是香港警队的前任一哥,近些年傅氏企业在香港只乎独占半壁江山,这样的家族远远超过了我们戚家的规模,有他们作为前车之鉴,对付这个人,咱们还是不得不一百二十个小心啊!”
“爸,我听阿凡说,李云道在江南的时候,还有些黑道背景,他一个官面上的人,怎么会跟那些事情扯上关系的?”戚小江无法理解,李云道也就三十出头,已经是实打实的实权正处级,说上头没人的话,打死他都是不信的。但既然有那般通天背景,干嘛当初还要跟黑道扯上关系呢?
戚洪波摇头道:“自古兵贼不分家,古时候边境上拥兵养贼的例子就不用说了。李云道这个人水#很深,不到万不得已,我还不想跟他撕破脸皮。但是,如果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老七头’手下上万兄弟也不是个个都吃素的。”
戚小江望了一眼在书桌旁负手而立的父亲,因为精力充沛加上保养得极好,看上去更像是自己的兄长,这几年戚家产业越业越多,有些赚钱,有些赔钱,但总体正行上略有盈余,倒是在捞偏门上,戚家这几年更是一日千里,父亲戚洪波更是众望所归地坐上了西湖黑道第一把交椅。父亲这些年的仗义疏财和乐散好施终于有了回报,在如今的浙北黑道提起戚洪波,鲜有不给三份薄面的人。
这几年伴随着戚洪波江湖地位的提升,戚小江在整个西湖市也算是一呼百应,原先那些做不顺的正当生意也渐渐开始有了起色,只是随着老头子胃口越来越大,戚小江隐隐有些担心。和父亲一样,戚小江并不擅长读书,只混了了个中专文凭就进了社会,一开始也跟着戚洪波打打下手,后来主要帮老头子打理正当生意,否则一个东城区政协委员的席位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能收入囊中的,事实上戚小江身上还同时兼任了市工商联常务副会长、房地产行业协会副会长等众多兼具政商两界性质的头衔。
“爸,其实家里明面上的生意现在已经上了轨道了,就算这些明面的生意都不做,单咱家这些年积累的财富,也够用几辈子了,您看桌子底下的那些事情,是不是慢慢地放出去?”戚小江酝酿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爸,我不是胆小,也不是怕,只是咱们国家不比外国。我知道您有个打造地下世界的梦想,但如今的政治和社会环境,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土壤,只要您只的做到一家独到,到时候盯着您的,肯定就不仅仅是李云道一个正处长的公安局副局长了。”
戚洪波没有说话,看了长子许久,直到看得戚小江心里发毛,才微微叹了口气道:“打造地下世界这类的混话,只是爸爸我年轻时不懂事的豪言壮语,当不得真。你没有坐在我的位置上,所以你感受不到形势逼人的苦楚。如今已经不是我想要做大做强,而是形势逼着我要这么做。你想想看,如果现在咱们说放手就放手,跟着咱们家这么多年的老兄弟们怎么办?我们这些年退居幕后,说转正行就可以走正行路子,但天天打打杀杀冲在前面的是他们,我们撤了,你让兄弟们怎么办?”
戚小江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说服老头子,一个从十五、六岁时就拿着西瓜刀在大马路上跟人拼命的人,用中国绿林豪杰惯用的手法走到如今,他早就形成了自己根深蒂固的价值体系,你让他两手一摊直接放弃,这几乎是天方夜谭。
走出桃花源别墅的时候,戚小江的心情很沉重,在他看来,如今的戚家就如同一个装满金汤的纸糊池子,随时随地都能被李云道那样的人捅出一个巨大窟窿。墙倒众人推的场景他不想也不敢去想象,只是如今戚家仿佛被绑在一架巨大的战车上,战争之鼓轰隆隆,明明知道前方是尸骨遍野,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金钱这种东西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对于戚小江来说,只是一个数字游戏,一个人再怎么吃,也吃不了一座金山,躺下顶死也就几个平方,钱已经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接下来要考虑的事情便是如何保住这些钱以及有命来花这些钱,否则这些钱也就只是银行账户上的那些个零,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凡青蛇开着车门,一只瘸腿挂在外面晃悠着,一边抽烟一边听车上收音机里传来的越剧《西湖山水还依旧》。见戚小江出了别墅,收回瘸腿的同时,将烟头准确无误地弹入几米外的垃圾桶里。他瞥了一眼后视镜,见戚小江面色不佳,跟着戚老大打了半辈子江山的快刀手不动声色道:“老大不让动他?”凡青蛇是自赴江南了解了李云道的过去,他甚至打听到李云道身上也随时随地携带一把很诡异的三刃刀,据见过的人说,李云道的出刀速度如雷电一般,这让玩了一辈子刀的凡青蛇很是跃跃欲试。
戚小江沉着脸没有说话,凡青蛇似乎也能猜到答案,发动汽车,正欲踩油门,车门却被人一把拉开,凡青蛇微微一惊,伸手摸向一直插在驾驶座下的刀柄,等转头看到一张俏皮的面孔和瓶底般厚实的眼镜片,这才心中一松,将手缩了回来。
戚小江皱眉看了一眼坐到自己身边的小五:“不是今天没课吗?”
戚小涵双手插在厚实的羽绒服口袋里,吹了个口水泡泡,不耐烦道:“我想出去兜兜风还不行吗?家里太闷了。”
车子驶出桃花源的大门,小五理了理头发,一手托腮打量着戚小江说道:“你跟老爸在书房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戚小江微微一惊,就连开着车的凡青蛇也惊得差点儿将油门当刹车,不过车子微微抖动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你们俩都别激动,青蛇叔叔,我六岁那年你被人砍得浑身是血,我问你出了什么事,你说出了车祸,我其实什么都知道,车祸怎么可能会在你背上拉下那么大一道口子?只有西瓜刀才会留下那样的伤口。还有,这几年大哥你虽然不管家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了,但是家里天天来的是些什么人,我又不傻,上回老爸派猫叔送我回学校,直接就将我们学校几个据说混社会混得还不错的学长吓得不轻,见了猫叔真的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戚小涵撇嘴道,“你们当我是小孩子,可是我是个十五岁就能考进浙大的小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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