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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何兄弟在笼火城就吃过“月影素寒流”的苦头,何千年知道独孤湘的银球变化多端尤如活物,无论如何招架,她都能绕过兵器再行攻击,当下也不还招,抽刀便退,不料身后一个大食人正好抢上来,何千年后心撞个正着。
何千年的功夫不弱,他感到身后有人,忙运功向后猛地一挺,原拟将那人弹飞,不想那人竟似突然消失,何千年用尽全力撞去却全不着力,他收力不及,向后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在这一下也颇出乎独孤湘的意料,银球走空从他头上略过,独孤湘往回一拉长索,顺手带倒几人,她攻击时可不分什么大食、燕军,反正都是敌非友,长索划过打倒了数人,船舱里本就挤满了人,有人倒地之后场面更加混乱。互相践踏登时鬼哭狼嚎、骂声一片。
何千年倒地之后,后面大食人止不住脚地踩踏过来,他忙就地连滚避开,刚想起身,却不料一个大食人脚步踉跄撞来,不偏不倚一脚踢在他腰间,何千年吃痛又是一滚,那大食人却如影而至,脚下拌蒜却似追着他踩来。何千年怒道:“你做什么!”
那大食人也是呜噜呜噜地大骂,似乎在责怪何千年躺在地上挡了他的道,何千年怒极,把心一横,心道管你大食小食,先吃我一刀,手中弯刀横削向那大食人双腿砍去,那人怪叫一声,转身就跑,待何千年起身再看时,大食人皆穿着宽大的黑袍,头上黑布缠头,又都留着连鬓络腮的大胡子,哪里分的清方才踩他的是谁?
何千年啐了一口,道声晦气,转头再看时,他所率的北斗阵缺了督率之人早都被独孤湘打的东倒西歪,何万载的北斗阵队形虽然还算完整,但与向润客交锋已明显落入下风,向润客脑筋虽然不灵光,功夫倒是真不赖,打得何万载等七人连连后退,他此刻打的兴起,不管是谁挡在他面前,一律抡杖就砸。燕军武士在何万载的指挥下,结阵互守还能勉强应付,大食武士可就可怜了,被龙虎双杖砸中,莫不骨断筋折,或死或伤倒了一大片。
闹文见他杀红了眼,惊恐地直往后退,嘴里高声呼喊,估计是护驾之类的言语,大食武士纷纷向他靠拢过来,拥着闹文向舱外退去,何万载见大食武士撤出,忙与何千年汇合一处,重新整顿阵型,万幸无人死伤,仍能组成完整的阵势。两边一拉开,舱室中央顿时一空,眼看闹文就要退出舱外,他身后一名大食武士忽然脚下一滑向前扑跌,双掌下意识地一推,拍在闹文背后,将闹文生生推向向润客。
向润客早已杀红了眼,眼看一人向他扑来,也不看是谁,挥杖就打,这一杖若是将闹文打死,那燕军不管什么阴谋阳谋可就统统落空了,安庆绪忙喊道:“向都尉快住手!”同时挺刀上前往向润客腰肋处便刺,想逼他撤招。严庄却高喊道:“尹将军快救闹文!”他知道向润客此刻听不进人言,叫他住手不如叫尹子奇来救。
尹子奇与江朔相斗正自心惊,心道这个小儿怎么半年不见,武功又有大进,且隐隐有克制自己武功之感。他怎知道江朔这半年来又有奇遇,一来得了北溟子亲自指点,虽只是只言片语却如破云见日,外功上大有精进;二来协助秦越人替独孤问运炁疗时,对气脉运行之法又有了深刻的领悟,内功也更加收发自如。今日之江朔与尹子奇实已不分伯仲,若不是他临敌经验还有所欠缺,只怕已略胜尹子奇一筹了。
忽听严庄呼救,尹子奇百忙中甩头一看,见向润客手中短杖竟向闹文脑袋打落。这闹文飞扬跋扈,尹子奇也甚不喜此人,但事关安禄山联合大食攻唐的大计,他却也不敢坐视向润客打死闹文不管,当下猛击一掌将江朔逼退一步,翻身向二人冲了过来。
这时向润客已觉安庆绪的长刀刺来,看也不看,右手杖仍是向闹文砸去,左手杖却从右臂下穿出,杖头与安庆绪的刀尖搥个正着。向润客的内力比安庆绪高到不知哪里去了,这一击将安庆绪整个人震的飞了出去,手中长刀飞出,后背重重地砸在船舱板上,口吐鲜血,顿时委顿在地。
严庄惊叫一声:“二公子!”向润客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打的是安庆绪,他再浑也知道安庆绪是安禄山的儿子,打伤安庆绪可是闯了大祸,不禁一愣,向着闹文脑袋上的这一杖也停在空中不再下砸了。
就在向润客一愣神的功夫,尹子奇已经赶到,他出手如电,疾点向润客胁下章门、期门诸穴,若论真刀真枪的对决,向润客原本与尹子奇在伯仲之间,但他因为误击安庆绪而惊惧交加、心绪混乱,这才被尹子奇一招之间封住了穴道。
尹子奇一招制住向润客,心中暗道一声侥幸,却不料胁下一麻,竟而也被点了穴道,原来他急于救闹文,却忘了江朔还在身后,江朔原本不会行此偷袭之事,但他见今日若不制住尹子奇,实难脱身,只得依葫芦画瓢,学着尹子奇偷袭向润客的样子,点了他胁下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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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朔不为己甚,一招得手,便退开一步,叉手道:“尹先生,事急从权,多有得罪。”
独孤湘却道:“朔哥,你和尹子奇客气什么,他不是也偷袭向润客么?同样的招术他使得,你就使不得?”
向润客被制住穴道,动弹不得,嘴里却还能说话,他高喊道:“说的不错,尹子奇老贼一贯的道貌岸然,姓江的小子,你不要他性命已经是大恩德了,却说什么得罪?”
尹子奇冷冷道:“向润客,你还真以为自己和他们是一伙的啦?江溯之杀了我,与你又有什么好处?”独孤湘虽然极尽挑拨之能事,但尹子奇知道向润客绝无造反的可能,只是他厌恶向润客,懒得替他解释。
尹子奇更知江朔为人,知道他绝不会趁人之危伤自己性命,因此潜心运功冲穴,并不担心江朔会突施杀手。
那大食闹文大王生的倒是高大壮实,却实是个色厉内荏之徒,没什么真实的本领,刚才被推得跌了个狗吃屎,又见向润客短杖打来,只吓得魂飞魄散,两腿发软,别说躲避,连动弹一下都不能够。直到尹子奇点了向润客的穴道,他才从惊慌中恢复过来,在地上连滚带爬想要往回退,刚才推他的那个大食武士或许是想要将功赎罪,抢上前去搀扶他。
闹文便往起站便破口大骂,只是大食语古怪,江朔和独孤湘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岂料那大食武士搀起他来,却紧紧抓住他的腕子不放手,闹文大怒,还待要骂,却见那大食武士手中长刀向上斜指,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独孤湘嬉笑道:“朔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大食人中也有‘向润客’啊?”
向润客身子不能转动,却还依旧奇道:“什么向润客?大食人中怎会有我?”
尹子奇骂道:“真正蠢材,那小女子是说大食人中也出了叛徒。”
向润客急道:“我又不是叛徒,小女子,此人可不是什么大食人中的向润客,而是……而是……而是大食人中的尹子奇。”向润客口不择言,胡言乱语,听得尹子奇心里暗骂自己怎和这浑人一般见识,闭口不言再不出声了。
江朔却指指那人手中长刀的刀柄,刀柄端头有一枚金色的凤首,独孤湘奇道:“原来是井郎,但他怎么忽然长高了?”
那柄长刀正是井真成所用的千牛刀,只是这黑袍大食人看来生的极其高大,一张肥脸上又长满了连鬓络腮的胡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瘦小如孩童的井真成。
挟持闹文之人却对着严庄喝道:“叫大食人让开!”听声音确实是井真成的古怪口音。
严庄微微一笑,依他之言给堵在舱门口的众大食武士译了,显然闹文在大食地位颇为尊贵,那些武士不敢违拗而伤了闹文的性命,纷纷后退,让出舱门。
井真成将闹文挡在身前,一手持刀抵住他喉头,一手推着他前进,同时对江朔、独孤湘二人道:“跟在我身后,一起走。”
朔湘二人一左一右,跟在他背后,一起缓缓退出艉楼船舱,大食人怕他们伤了闹文,随着二人前进而不断后退,脚步不敢稍缓。被刚才一闹,燕军只剩下二何兄弟的璇玑阵可以一战,但二人一来忌惮江朔的武功,二来见井真成挟持了闹文,投鼠忌器,干敢轻举妄动。
眼看江朔和独孤湘要随着井真成一起退出船舱,被向润客击伤坐倒在船舱一角的安庆绪忽然问江朔:“溯之且慢,我有一言。”
江朔这时已退到舱门口,听安庆绪所言身子一顿,禁不住问道:“何事?”
安庆绪口中喷出一口血沫,嘿嘿笑道:“别看今日又叫你走脱了,总有一天要叫你折在我手里。”
江朔闻言一笑,道:“我也劝你莫再为恶,否则我可也不饶你。”他见安庆绪已经咳血,自然不会趁人之危去取他性命,只是一拱手便随着井真成、独孤湘一齐退出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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