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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岸最后一道土垒之上,负责指挥守军的那名厢都指挥使狠狠的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吃力的摇了摇头。
他身上的甲胄甲叶缝隙当中,挂了七八支抛射过来的羽箭。左臂未曾遮护完全,一支破甲锥深深没入,这厢都指挥使随手折断了箭杆,又扯了一块脏兮兮的麻布中单随手裹缠一下。
这等锐器伤害,痛楚其实并不明显,流血过多之后伤处反而传来的是钝器敲打之后的麻木感。仿佛右臂一下沉重了十倍。只有挥动之际,才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胀痛,几乎完全使不得力了。
眼前不远处的第二道土垒之上,女真甲骑的潮流已经几乎将守军完全淹没。翻越土垒之际,多少女真甲骑落马,又挣扎起来,如蚂蚁一般占据了土垒上下。挥舞着兵刃呐喊厮杀。
而更多未曾落马的女真甲骑,则是在越过土垒之后,用力的踢着马腹。近乎疯狂的要再度提起马速,向着最后一道防线发起冲击。
这些辽东骏马,也累得毛皮上尽是汗水,口鼻喷吐着白沫,哀声嘶鸣着,被疯狂的主人催迫出最后的马力,继续向着第三道土垒发起冲击!
一面又一面的女真谋克黑旗出现,或者涌上土垒,或者在后招展。
就是这样的狂潮之下,零星几点火红盔缨,仍然如无边无际笼罩下来的黑暗之中,顽强不屈燃动的微弱火光!
在一片女真语的狂嚎怒吼之中,在一声声战马长声嘶鸣当中,在一片金属与血肉碰撞的声响之中。
仍然有汉儿的怒吼酣战之声!
在那厢都指挥使身边,沿着最后一道土垒,宋军仅存战士展开成一线,迎着面前涌动的洪流。
专注的踏弩,认弦,上矢,扳动牙发。
弩弦崩崩的颤动声中,一支支木羽短矢飞射而出,没入那狂涌而来的黑色洪流之中。一名名女真甲骑应声翻身落马。
可这黑色洪流仍然是那般狂猛,那般汹涌,那般不可阻碍!上千战马的嘶鸣之声,奔雷一般的马蹄敲击地面之声,似乎已经充塞满了周遭天地的所有角落!
而第二道土垒之上,那不多的如火焰一般燃动的红色盔缨,终于渐渐消失不见。再也见不到踪影。汉儿的怒吼之声,也都寂然。
那厢都指挥使一直挺着身子,定定的看着眼前一切。到最后一顶红色盔缨被淹没之后,他只轻轻嘟囔了一声:“好兄弟。。。。。。。。。。。。”
黑色潮流越涌越近,那厢都指挥使却是回头望向渡口。
此刻渡口之处,木筏已经纷纷回返,泊在南岸边,只等最后一波骑军上马。而那最后一波骑军,却转向土垒,纷纷拔出兵刃。
执旗之士,将一面面认旗前倾。而随着认旗的号令,这数百骑士,就要缓缓催马而行,然后提起马速,发起冲击,将他们这最后一些步军守军接应下来!
那些充作船夫的军士,见到骑军不肯上筏,一个个也红了眼睛,持着长篙就要跳到岸上,准备也加入厮杀。而在北岸,那些持弩以待的掩护宋军,几乎半身都没入了水中,恨不得游将过来,接应这些一路转战至此的生死袍泽退过岢岚水来!
那厢都指挥使嘟囔一声:“直娘贼,这是闹甚?还想将所有人都赔进去不成?”
嘟囔一句,他就陡然嗔目大喝:“入娘的都给俺滚去南岸!滚啊!”
这吼声如此之大,让身边宋军尽数侧目,让眼前这狂涌而来的黑色洪流,似乎就是一滞!
无数红着眼睛催马而来的女真甲骑,都看见了这名挺立在土垒之上,浑身挂满箭矢,衣甲血迹斑斑的宋人军将。他看也没看面前如墙一般而进,无数锋刃闪耀寒光如海的女真大队。只是扭头向东,尽力大喝。冲得近的,甚至都能看见他脖子上一根根青筋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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