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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轮驽矢横扫女真步军阵列,这一次再不是三轮弩机叠射,而是所有还能端起的弩机,都在这一刻扳动了牙发!
六十步距离所发出的驽矢,非是身披两层步人甲这样的遮护,根本别想阻拦得住。而女真射士纵然装备已经相当精良,身上也只是薄薄一层无袖铁鳞甲而已。
女真人步射阵列,有如被一场狂风扫过的麦田,一群群的倒伏下来。十个谋克两千步战射手,排成的阵列足有六七层,在有的地方,最后一排都被射穿,从缝隙之中,都可以看到阵后女真重甲步战之士的匆忙调动!
战阵之中,女真步射之士的组织,在这一刻几乎完全被打垮。纵然还下意识的站定阵列不敢后退,可已经完全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残存军士,只是呆呆的看着身周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的尸身,还有拼命挣扎哀嚎的伤者,一时间已然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好!
纵然女真步军组织得宜,军法森严,勇气战技都相当精强。可是面对面的扎住对射,这天下最强的还是汉家精锐步军!
当然这样战局的出现,也是难得一见。战场范围的限制,雨天对女真最强的骑军的限制,女真东路军还未曾领教过萧言麾下强军的战力,种种桩桩因素凑在一起才出现了这般场面。本来以为还能占据一定上风,掩护阵后重甲步战之士上前,摧枯拉朽的突破宋军阵列,最后收获一场大胜。最终结果却是女真这十个谋克的步射人马阵列几乎被打散!
拔离速身边旗号乱晃,号角频吹,拼命的在调整自家阵列。
集结在步射军马阵列之后的重甲步军,也有十二个谋克的建制,尽数都是新建的熟女真谋克。编制甚满,披甲上阵的强壮足有两千二三百人。纵然对南人战力颇为轻视,但凡上阵,女真军将也不是傻子,能集中优势兵力自然不会去与南人公平对战。
这些甲士也是双方开始对射之后才开始起立披甲,不然从一开始就严阵以待,哪怕是白山黑水中一路杀出来的老女真那些牲口也得消耗大半精力。本来以为还要等待一阵时间双方才能分出一个胜负,然后在射士的掩护下向前突击。
结果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不过短短数轮对射,自家厚实的步射阵列几乎就被南人驽矢射垮打穿。而拔离速紧急调动他们上前出阵!
两翼猬集着的女真重甲步军,同样是排成两个宽度不大,纵深甚深的冲阵阵列。这个时候大队人马,就随着号角之声大步向前,一名名女真谋克蒲里衍牌子头大声怒吼,挥舞着手中的长大兵刃,鼓动麾下士气,驱赶着麾下人马,直撞入已然堆满了双方射士死者伤者的血腥战场之中!
女真射士这个时候几乎已经垮掉,虽然未曾崩溃后退,但是也失去了在军将组织下换阵让出冲击通道的能力。就这样被后面涌上的大队重甲之士推挤开来,战场一时就变得有些混乱起来。女真军马的凶悍本色在这一刻也展露无遗,虽然阵型有点混乱,但却没有停下来整理队列,几乎所有人都在竭尽所能的继续向前,形成一个个锋矢箭头一般,似乎坚信虽然步射不利,但是凭借他们这些重甲步战之士,仍然能将南人砍杀得大败亏输,将这战局完全扳回来!
与之同时,拔离速也调动了四个谋克的人马在他旗号之前列阵。
本来女真大阵中路颇为空虚,以为单凭厚实的步射阵列已经足可以抵挡南军发起的冲击。现在前面步射阵列垮下来,中路缺口就必须堵上。说不定还得拔离速亲自带队上阵,冲中央方向反击回去!
四个谋克的女真步军看到拔离速下达的旗号命令,还有听见急促的号角声催促之后,顿时变向,分从左右两翼气喘吁吁的赶回来,在一片甲胄碰撞之声中站定位置,各色长兵刃如林一般前突而出,仿佛凶兽伸出的一排排獠牙一般!
在拔离速还紧急调动了主要集中在北翼的骑军。那六七百骑女真甲骑,也催动坐骑,准备冲撞向前,这个时候,赢得一点牵制南军调整部署的时间也是好的。这个时候,纵然战场不利于骑军冲突,作为女真军中最为强悍的组成部分,又如何能不出阵冲杀?
布置完这所有一切,拔离速就下了奚车,翻身上马,直领亲卫谋克集结成密集阵列。布置在列阵的四个谋克步军之后。这个时候已经不必再做什么指挥调动了,重甲步战之士上阵,骑军上阵,南军不用说也要在赢得对射之后掩护投入大队重甲步军,双方就要做真面目的交手战,剩下的就看双方真正的厮杀水准了!
拔离速操起一杆长柄铁锤,厉声大呼:“就看看南军还有什么本事!最后站在这片战场之上的,只会是俺们女真儿郎!”
正在远处观望的宗弼这个时候也身形一动,似乎要冲下土丘亲自率领亲卫谋克投入战场。但是终究是稳住了身形。一处战场容纳能力终究是有限度的,更不必说这只是一块沿河展开的狭长战场而已,不管是易县城西面还是易水北岸,都已经被投入的兵力挤得满坑满谷,就算宗弼领军加入,添乱的可能性更大。
女真军势若胜,宗弼更不必亲身上阵。只有水陆两面都垮下来,才有宗弼亲自上阵稳住败局的余地。这个时候,也只有观望而已。
宗弼脸色铁青,从来没想到投入重兵的水陆两方面战事,竟然打成了这般局面!不管是守卫易县城的龙卫军,还是浮河来援的天武军。这些南朝燕王萧言所建立的军马,都是超出他们预料的精强能战!
此时此刻,连一直信心满满的宗弼,都已经不知道这场战事最终结局到底会是怎样!
宗弼猛的摆手下令:“全都上马列阵,等候某的号令!”
宗弼身边亲卫摇动旗号,围着土丘的六个谋克女真铁骑全都上马,每个人都神色凝重,已然做好了最后加入这场恶战的准备!
在更远处的一座土丘之上,设立的是宗望的丈二黑色错金大矗。在这土丘之上,甚而都支起了一处四面都敞开的帐幕,一众东路军的重将,多半都在其间,坐在胡床之上观望着这场由宗弼亲自指挥的战事。
宗弼是行事极其耐劳苦之人,战前一番布置,这些身经百战的女真重将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但是战事进行到现在,水陆两面战局的发展都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要说挽回局面的法子,一时间谁也拿不出来。战场就那么大,已经投入了尽可能多的兵力。虽然连绵的女真大营之中,还尽多强悍铁骑,重甲步军,但是却使用不上。
不少女真军将已经站起来竭力向着易水方向张望,人人神色凝重。而今年不足四十岁的完颜宗望,本来正是壮盛之年,但是现在已经略微有些病容,看起来颇为憔悴。裹着一层厚厚皮裘的他对着在身边坐着的宗辅轻轻道:“三弟,如何?还要在这易县城下硬耗下去么?”
完颜宗辅身形魁伟,面容严峻,坐在那儿仿佛一尊铁塔也似。作为阿骨打的第三子,这女真东路军说是完颜宗望直领,不若说是他们这几个亲贵子弟共同率领。一众子弟折翼燕京左近,完颜宗辅是主张围攻易县城,屠尽守军最力的主将之一,也得到了多人支持。就连宗望也只能一时完全顺从他们意思,而且自家儿子不明不白的死了,就算是宗望也未尝没有屠尽易州,以报此仇的意思!
不过一段时间围攻下来,易县城就如一道铁壁一般,哪怕用上了投石车,连城外防线都未曾突破。这个时候,身为如此地位的女真重将,儿子性命再要紧也都清醒了过来。不能再顿兵坚城之下,徒耗兵力了。而是得尽快恢复女真大军的机动性和冲击力,再更广阔的战线上对南朝发起冲击!
不过在南朝天武军即将来援的消息传来,这几名女真亲贵重将还是决定打一打。一则试试这支防守河北的天武军成色,二则若是消灭了援军,则也是对南军的消耗,说不定也能震慑易县城守军,让他们无心再坚守下去。
现在这成色倒是试探了出来,这支天武军陆上本事如何先不说,浮河而战,却打得优势的女真军马几乎没有招架的能力!只是现在凭借着水城和渤海弩手还能纠缠。而陆上易县城守军出战,拔离速那一部看起来也失了先手!
南人不论是从河东来的龙卫军还是驻防河北的天武军都是如此,纵然女真东路军还有兵力优势,但是对着凭借坚城而守的南军,这南下大举,是不是还能如原来所预料一般势如破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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