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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观笑了:“冯兄不必慌张,衙门到点儿还放饭呢,咱们这会儿回去,都是些剩菜冷汤了。”
这倒是真的,衙门的饭菜本就没甚油水,早去的还能捞些整食,晚去的就只有菜梗子吃,不如街边上吃碗面暖身子。
冯瑞哪是因为这个不安,他是觉着,裴观都已经知道是因为何事,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外头人还不知,可《正气集》案,实是桩大案。
最先关起来的那波人,如今都没个人模样了。
人人互相攀咬,嫌犯越抓越多,这案子从一桩小案裹起,越裹越大,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冯瑞一边嗦面条,一边偷偷打量裴观。
裴观其实吃不下,但这会儿不吃不行,他吃了整碗的面条,又吃了一个肉包子。
刚要吃第二只,忽然想起阿宝来,不由嘴角噙笑。
她自己说的,不怕关她,就怕饿她。再怎么生气也好,也绝不亏了肚子。也不知道她这会儿在家里吃什么。
那两个皂隶互相换了个眼色,都觉得这人古怪得很,怎么吃着饭,他还笑起来?倒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待进了衙门,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裴观收了笑意,把包子塞进口中。
这件案子是齐王督办的,就因为是他,才将这事越办越大。
秦王出征能不能立功,齐王此时还不知道,但他得在京城闹出些动静来,动静越大,他的功劳便越大。
《正气集》含沙射影说景元帝得位不正,谋权篡位。
虽是实话,景元帝又怎么容许这本集子留存世间?到如今那位也还没有谥号,没有陵墓,景元帝压根就不承认他的九弟当过皇帝。
这记马屁,还真就拍在了景元帝的心坎,他把这案子全权交给了齐王,齐王也正是因办这桩案子,更得景元帝的欢心。
吃完这顿饭,两个皂隶又喝了碗热汤,肚中有食了,脸色也好看得多。
一行人再次上路,裴观这才找机会对冯瑞道:“冯兄,咱们身后有个青衣男子,那是我的长随,姓陈,你若方便,便将这些事告诉他,好让他回去报知我的母亲妻子。”
冯瑞唬得脸色都发白,方才下肚那点暖汤子,这会儿恨不得都结了冰。
“若不方便,那也罢了。”裴观也不强求,毕竟这事是要冒风险的,冯瑞与他非亲非故,肯提上两句已经承他的情。
最多,多扛几天,家里就能得着消息。
齐王这回也必是要借办案的机会,套一套祖父那本手札的。
裴观已经做好了进衙门就进牢房的准备,他也确实被带进牢中。狱门一开,各种污浊气味混在一块,冲鼻而来。
裴观眉心微蹙,向前发问:“二位,因何不问案情,就将我关押在此?”
其中一个皂隶答他:“等会儿就知道了。”
径直带着他往狱中去,两边牢房幽暗,只有皂隶手中提着灯,经过木栅牢房,还能听见里头铮铮有锁链声响。裴观尽力去看,可刚进来的那几间牢中,个个都披头散发,面目模糊,一时竟不知里面关的究竟都有谁。
才刚经过这几间牢房,后面便有人追赶上来:“你们怎么把人带到这儿来了?主子吩咐了,带到后衙厢房去。”
裴观一路都安静跟着,那个传话的人手里也提着灯,来时特意照了照裴观的脸。
见他神色如常,又赶紧转放下灯,还骂那两个皂隶:“这么点小差事都办不好?让裴大人受惊!”
裴观看他演这出戏。
那人本来扬手要“教训教训”那两个皂隶的,可不论他是说话,还是举动,裴观都不变色。
这戏便卡在半当中,但该演还得演下去。
“裴大人莫怪,这两个狗东西不会当差,我回去禀告主人,必让我家主人狠狠罚他们。”
戏到这儿,也该搭词了。
裴观此时该问他家主人是谁,可他偏偏说的是:“底下人当差,偶有疏漏而已,不必怪罪,裴某也并没受惊。”
那人闻言,干笑一声:“小人金禄,裴大人请,咱们换个干净地方说话。”
金禄将裴观送到后衙小院,裴观才刚迈进院门,就觉得四周房中有人隔窗窥探,这里一溜十数间房屋,数一数窗户里亮的灯,还关着两个人。
他被带到最左边的厢房中,金禄替他点上灯,屋里已经有铺盖,还有热茶,显是提前备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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