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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烽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说出来之后没来由的让诸将都松了一口气。
江烽的判断分析实在太客观真实了,让人不由自主的沿着他的思考向前走,而如果他又能做到这一切,这几乎就不是一个人,甚至是天才都无法做到,而近乎于无所不能的神了。
好在江烽最后还是来了一句尽人事听天命,让大家才回到现实,很多事情还都不在掌控之中,否则就真的太不真实了。
“大梁灭蔡没那么容易,真正到了那一步,大晋和泰宁军估计会拼死都要保住蔡州,除非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范围,比如南阳军表现比我们想象的都更好。”杨堪思索了一下,“现在大晋还没有真正倾尽全力,但大晋铁骑机动能力极强,若是觉察形势不对,它要介入也比泰宁军或者感化军要快得多,只要打乱大梁的节奏,让大梁难以和南阳实现配合就足以让这一战功亏一篑。”
“所以,我们需要做好我们能做到的。”江烽下了断言,游目四顾,“我不知道诸位注意到没有,我们可能会迎来一个继黄巢之乱之后的又一个乱世,像之前这几十年里诸藩相安无事,只有一些局部小冲突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取而代之的会是一个烽烟四起,群雄并起的乱世。”
“这一时代应该是从三年前蔡州崛起就开始了,蔡州吞并南陈州,蚁贼蜂拥而起,横扫颍亳寿三州,蔡州灭光州许氏,南阳吞并申州鞠氏,继而吃下安州,杜家兼并沔州,这一连串的剧烈变动已经预兆着这个乱世即将拉开大幕了。”江烽站直身体,双手背负,“我们可以看到有些人则已经在未雨绸缪,更多的人则茫然无知,浑浑噩噩,而更有人则已经先行一步了。”
“大人的意思是刘玄就是先行一步了?”崔尚沉吟着问道:“袁氏也是?”
“最先行的应该是袁氏,虽然我们和袁氏是敌对关系,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袁氏在这方面是最为敏感的,而且它也具备这个实力。只不过它所处的环境不太好,当时为大梁所迫,为了谋求自立不得不对依靠淮北对大梁一战,虽然赢得了南陈州,但是却失去了战略优势,所以它力图通过吞并光州来充实自身力量,如果不是由于我们固始军的作梗,也许这个时候蔡州已经在密谋夺取寿州和颍州了。”江烽有些喟然。
“那南阳呢?”就在大家还在回味江烽对袁氏的评价时,崔尚又问道。
“南阳是因时而动,或者说南阳二刘中的刘玄是春江水暖鸭先知了,蔡州的动作刺激到了他,加上他本来就有宏图大志,所以才会有此动作,刘玄所掌握的隋州地理位置更好,且有南阳富庶支撑,所以他能一举拿下安州和申州,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固始,也许局面又会大不一样了,杜家也许就会成为南阳下一步盘中餐,至于说刘同,不思进取,冢中枯骨而已。”
江烽对刘同的评价让诸将为之一惊,刘同竟然是冢中枯骨?
杨堪的心思却还是在袁氏身上,“大人,您说蔡州本欲谋夺颍寿?”
“唔,可以说这中原诸阀,袁氏本应是最有前景的,本身家族人才荟萃,且有蔡州十一县之厚实底蕴,又有士绅归心,养精蓄锐多年,除了因为毗邻大梁这个无从选择的劣势之外,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皆有。”江烽微微颔首,“若不是大梁凌迫过甚,我估计蔡州是不愿意和大梁翻脸的,甚至于蔡州宁肯交回南陈州以求与大梁重归于好,只可惜大梁亦有高人,看到了蔡州坐大的危险,所以断不肯让蔡州得手,七郎,阿满,你二人久在汴梁,也应当略知其中一二吧?据我所知这几年里大梁内部为蔡州说项的人也不少吧?”
杨堪和丁满相顾失色,这等隐秘之事江烽居然得知?
倒不是说二人有心对江烽保密,只是这等隐秘,本身大梁内部知晓者不多,二人也不过是杨、丁两大军事阀族中的边缘人,也只是似是而非的听到家族中长辈的一些只言片语,但对其具体内容却不甚了解。
而且二人也不觉得这对于当下的固始来说有何意义,尤其是在大梁对蔡州的战争已经是不可避免的前提下,所以也就没有与江烽提起过这方面的情况。
“大人,大梁对蔡州的态度怕也是有意为之吧?”崔尚轻笑,“虽然我不知其中奥妙,但原本亲密无间的梁蔡关系渐行渐远,最终演变成一场大战,若无本质上的矛盾,岂是外人撩拨能做到的?”
“白陵此言正解。”江烽笑道:“大梁也意识到了袁氏的危险,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尤其是这个人的鼾声越来越大,甚至影响到了自己的睡眠,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烽的形容绘声绘色,也让众将尽皆点头,觉得这个比喻极为准确。
“那大人觉得蔡州未来的前景如何呢?”杨堪进一步问道。
“看来七郎对蔡州是深为忌惮啊。”江烽颇为认可杨堪对蔡州的警戒,在他看来,如果这一次蔡州未灭,那么今后蔡州仍然会是固始军的一大劲敌,但是这一次自己却还不得不助蔡州一臂之力,否则固始军就没有了发展空间,所以这也是一个不得已之下坏和更坏的选择。
“我总觉得蔡州没有这么容易被打垮,袁氏深耕蔡州数十年,自身人才鼎盛,且有薛、赵以及何氏等名门望族的全力支持,没有道理就这么被一举而灭,若是其幸存下来,其军队经历了这么多轮恶战,战斗力更不可小觑,只要让其回过气来,必然会更上一层楼,所以我一直在琢磨蔡州喘过气来,会怎么来挣扎谋生?”杨堪眉头深锁,手掌一直在颌下抚摸着,若有所思,“方才大人说袁氏先前欲某颍亳,我深以为然,只怕袁氏经此一劫后,谋颍亳之心更甚,只是时家恐怕又要成下一个大梁和光州了。”
江烽心中也暗自赞叹,都言张挺深谋远虑,颇有谋略,但在江烽看来杨堪不过更善于藏拙,若是给予其机会,此子定能熠熠生辉,大家现在都还在琢磨袁氏能否逃过一劫时,杨堪却已经在关注其下一步可能会向何处去了,尤其是能断言其谋颍亳之心更甚,哪怕是和其恩主靠山时家反目也在所不惜。
“诸位,现在想太多想太远也只能让我们心思烦乱无所适从,对于我们固始军来说,还是要脚踏实地面对最现实的威胁,对于我们来说,最现实的问题就是两个,第一光州如何保住,第二浍州如何拿下并真正使之真正成为我们的根基所在,解决好这两个问题,我们才能谈得上其他。”崔尚总结道。
这一番话让诸将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江烽身上,江烽略一沉吟:“白陵说的的确是正理,对我们来说,现在该做什么?可能大家也都意识到了,这两仗,蚁贼围城,我们是侥幸得脱,若是蚁贼再坚持一日,我们必无幸免;同样,蔡州军来犯,仅仅一日我们就已经捉襟见肘难以支撑,若不是蔡州军不愿在固始浪费兵力,我们才真正成了冢中枯骨了,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我们都是侥幸得活,可下一次还会有侥幸么?”
“我觉得恐怕不会有了,看看光州和申州的结果,如果我们还是盲目乐观,也许就会成为历史中的一页被一番而过了。”江烽语气变得低沉起来,“对我们来说,要活下去,最重要的还是要让我们手中的力量强大起来,构成我们力量的因素有多方面的,兵士的勇猛善战,令行禁止;军官要知兵和众,明法审令,以身为教,而为将者当何,我想就不必我来赘言了。”
“诸位都清楚,就我们固始军来说,不用说和大梁、蔡州、南阳这些藩阀比,就算是和鄂黄甚至蚁贼比,恐怕我们的实力都还有相当大的差距,我都不知道如果我们在寿州和韩拔陵的伊洛十大寇发生冲突,我们能不能完胜对方?真不好说啊。这也要求我们不但要训练军官士卒,更要自我砥砺提升,七郎已然踏入了太息期,再道和子跃也已经站在了天境门槛上,子清,阿慎,阿满,你们几个也要努力了,我本人就更不用说,这一段时间等待北面局势变化期间,我打算自我闭关,用以提升自我实力。
“另外我也请龟年兄和博山他们正在积极设计制作术法器具,用以增强我们实力,因时而变,与时俱进,我们不能囿于原来的旧有观念,战争中取得胜利是我们唯一追求的目标,我希望诸位都要明白这个道理,血的教训历历在目,郭泰和卢英峰的阵亡难道还不足以让我们明白战争就是用生命和血来换取胜利么?”
如斧劈刀刻,字字铿锵,让诸将心潮澎湃之余也是警醒不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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