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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这座无名小岛,天气便又是晴好的,那太阳晒得人脸上直窜油,和昨天一样,老邢并没有可怜王陵和老皮,就连诗人和那位郑九五也一块儿被交代着站在甲板上,只有女生们获得了优待。经过昨天的颠簸,适应性虽说有些好转,可人终究是觉得昏昏沉沉的,老邢的船是柴油发动机,黑乎乎的浓烟伴随着“哒哒”的马达声,周遭很快便有了海鸥在追随。
“鸟儿,”其中一个叫顾海丽的女生叫道:“是海燕嘛,诗人,快看是海燕。”
那鸟儿并不怕人,老邢的船舱里有一些小鱼,她便拿起一条想去逗那鸟儿。老邢在驾驶室里看见这一幕,脸色顿时一黑,喊道:“放下!”
船的航行声早把他的叫喊给盖了过去,待到老邢冲出来的时候,只见一只海鸥向后倾斜着翅膀如同火箭一般冲着顾海丽呼啸而来,电光火石过后,那女人便一声尖叫响起,那鸟儿锋利的喙像是箭镞一般略过她的指尖,嫣红的血霎时就跟着涌了出来。顾海丽顿时傻眼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瞎得哇哇大哭起来。
老邢默默返回去拿出一块白布丢给李鑫道:“给她绑上,这鸟儿凶的很,以后可别再招惹了。”
那顾海丽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一边哭一边用脚踹着船舱道:“那书里都说这海燕是如何的勇敢,感情那高尔基都是在欺骗社会主义兄弟姐妹感情的,大骗子!”
诗人赶忙辩解道:“高尔基不是骗子,他老人家可没说这鸟不咬人,你想它被赞美的如此勇敢怎么还会怕你一个女生呢?”
老邢白了一眼道:“你懂个什么,它跟老鹰一般凶狠,我们厂里的雏鸡不知道每年有多少都是葬送在它的口中。”
海洋中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就像是这书本中曾经被描绘的多么美丽的海鸥竟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强盗,这个世界注定就是肉弱强食的,王陵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了。
老邢的船还在航行,这一路上不知道又走了多远,海上不比大陆有参照物,唯一可以看到的便是那天空中不断变换着的太阳方位,还有便是数不清的各种各样的小岛。这样枯燥的航行终于是在天黑前结束了,隔着老远的,他们看见一座岛上有也许明亮的火光,隔着海风,还能依稀听见夹杂着人群的声音,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一座被当地人称为“玄武岛”的一座有人岛屿。
玄武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里开始有人住,解放前岛上据说有四十来人的原住民,他们远离大陆,岛的形状很像是中国古代神话里灵兽“玄武”的模样,这是一种蛇和龟的混合体。岛上的人称为螯,码头便在螯的头部,从这路上去便有石制的台阶,看上去已经颇有些年头了,台阶的两旁各有一尊眼镜蛇模样的石制雕像,约莫有两人高,很多地方已经残缺不堪了。
年轻人们踏上这座岛的那一刻便被这雕像所吸引,那蛇的绳子栩栩如生,逼真的花纹和弯曲恰好的弧度,以及那宽扁的脖子都让人觉得这是一条真蛇。尤其难得是蛇的口中还有吐出的芯子,一对尖锐的獠牙如今只剩下半颗还能辨认了。
“当年日本人占了这岛,”老邢一边扶着他们下船一边对王陵说道:“后来又教美国人拿去了,解放后被海军接管,这里盛产最优质的海鱼和海带,我们这个村的人大多数都是从海南和广西过来的,听说过南泥湾吧,我们就是要扎根到祖国的边疆为新中国的建设作出自己的努力,小伙子们,你们一定要时刻牢记,这里世世代代都是属于中国的。”
码头上有很多人,这些人热情的帮助他们拿过行礼,嘘寒问暖的让这些年轻人们很是感动,看来这里的日子并不会太难熬,而接下来便是分户了。知青刚下到农村里是需要插队分户的,因为他们所需的房子还有基本的生活资料等等都需要一定时间值班,通常都是每个农户家里分几个知青,等到合适的机会知青们再进行独立生活。这些安排,老邢在来的路上已经做好准备了,他也是临时接到的通知,玄武岛离大陆太远了,信息根本无法传递,通常都是每隔一个星期会有船来收货的时候带来外面的一些有限信息,而他们在一年之中能够被允许离岛的机会不会超过两次。
因为这这片海域彼时是十分紧张的,1969年的美国正在越南战争的泥潭里无法自拔,南海的海面上到处都是美军的飞机和舰船,而彼时,作为社会主义阵营的中国正在对越南进行各种大规模无私的援助,也称“抗美援越”。
在这样的背景下,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东南亚的这片海域,虽说美国人当时并没有打算跟我们动手的意思,可海上作业的渔民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出乎他们的意料,在这片海岛上居然没有分队,老邢待所有人上岸之后便大致向着岛上的居民介绍了一下这些年轻人,然后便领着他们去往顺着台阶去往他们的落脚点。
海岛是成中间高,四周低的格局,最高的位置处是一个很古老的灯塔模样的建筑,老邢说这是以前人留下的,可能是西班牙人,也有可能是荷兰人。而岛上原本就是有许多建筑的,大多数是一层的用石头和石灰垒砌成的小屋,偶尔也能见到几幢比较大型的屋子,但那些屋子里都没有灯,其中一幢屋子的顶端还有一个早已歪斜的十字架,这个应该是个教堂。
路过这幢黑乎乎的高大建筑时,王陵不禁对它多看了一眼,岛的面积要超乎他们的想象,从码头到达他们的临时住所几乎走了有半个小时。
这是两幢相邻的石头屋,周遭离着最近的屋子也在五十米开外,老邢指着这地方说道:“这是专门给你们这些城里的娃娃准备的,男的一间,女的一间,水源在顺着前面这条小路往下走三百米的一个小水洼里。每人每天一斤粮食,先从队上集体里面扣,等挣了工分了再还回去,岛上缺资源,煤油灯能少用就少用,你们先去熟悉一下,我就住在这后山。”
老邢所指的方位就是岛上渔民的居住地,这些屋子大多选择背风面建造,三三俩俩的挤在一起,中间都有台阶模样的小路相连,彼此之前站在门口喊个话大抵是全村都能听到了。看来老邢还真的是照顾他们,这两间屋子是相对独立的,带着疲惫和好奇,男男女女们开始拿着各自的行礼,这几天那海腥味已经有些熟悉了,推开木门他们才发现,条件要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酷的多。
一打开门,就都傻眼了,首先这屋子里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屋子本就是顺着光溜溜的石壁建造的,所以只有三面墙,屋子里唯一的家具便是一口已经破了却用钢丝扎紧的水缸,屋子的一角有处小凹陷,凹陷的上方用木头支了个三脚架,挂着一个黑乎乎早已看不出年代的铁锅,铁锅的旁边是个有无数补丁的帆布袋子,老皮过去翻了一下,里面有一些米外加装着盐的小瓶子。凹陷处旁边的墙壁上被火烤的漆黑一片,屋子里有着一股“迷人”的咸湿味,靠东边的地上比较平躺,扑了一层厚厚的椰子树叶,上面还盖着一层已经干燥的苔藓,这就是他们的“床”!
诗人见到此情此景,当场就崩溃了,“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虐待,这简直就是虐待!”他一边咆哮着一边拿着行李冲去隔壁,女生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比他们唯一多出来的便是一面布满了黄色污渍的镜子,看来老邢对她们还是挺照顾的。
这些知青虽说家里或多或少成分有些问题,但自幼哪里又吃过这等苦,年轻人气盛,一顿七嘴八舌之后,老皮当即决定要去找老邢讨个说法去。
老邢家离着不算远,知青们浩浩荡荡的便冲杀了过去,正巧就看见老邢捧着个碗正在门口“滋溜、滋溜”的吃着什么,几个人把包袱往地上一丢,老皮便黑着脸道:“刑队长,您这是自己吃着暖和的,把毛主席的孩子却往冰窟里头送,那地方能住人嘛?”
“就是!”女人们早就一肚子委屈了,被“发配”到这样的鬼地方不说,还要忍受非人的待遇,那一张张小嘴可不是好对付的,冲着老邢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
这老邢却也不恼火,反倒是笑呵呵的看着这群知青们对自己讨伐,过了半饷,见老邢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们那心中却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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