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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高云霄闭了眼睛躺在床上,韩氏的手有节奏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一阵困意袭来,高云霄半醒半睡,听着老两口在絮絮叨叨的讨论着什么。她极力强撑,想听听他们的话,可外婆的手仿佛有魔力,让她在一下下的拍打中逐渐沉沦,直至失去意识。
“睡着了?”
韩氏轻轻抬起高云霄的小手,见她自动滑落,冲着贺含之轻轻点了点头。
这孩子心思重,一路以来都是强装镇定,连睡觉也是早早的闭上眼睛,想要糊弄他这个老头子,可是凌乱的呼吸又总是暴露她慌乱的内心。
“明天我就搬到东厢去跟老黄住,你带着小丫头在这儿,玉娘带着天佑已经够辛苦了,囡囡你还是自己带吧。”
贺含之跟韩氏说着自己的打算。本来晚饭后,秦玉娘提出让高云霄跟着自己住,她一个孩子也是搂两个孩子也是看。
“爹娘年纪大了,怎么能再劳心劳力的看孩子。”
秦玉娘对高云霄的遭遇也是心疼万分。
相公就这一个妹妹,她刚进贺家的时候,小姑子才刚及笄,相公常年在书院读书,夜里都是小姑子陪她,二人抵足而眠,感情比姐妹还要亲厚。
后来她痛失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也是小姑子陪她夜夜流泪,度过了最为艰难的一段日子。
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年的时间,那个善良爱笑的小姑娘就撒手人寰,留下这独生女儿孤苦无依。这让秦玉娘怎么能不心生愧疚。
“这还用你说,我自己的孩子当然我自己搂着了。”
韩氏又轻手轻脚的给小女孩掖了掖被角。
“老黄那屋的炕硬,明天我多给你铺床褥子。”
贺家的宅子狭小,只有一座正屋和东西两厢。正屋自然是贺含之夫妇在住,秦玉娘带着孩子住了西厢房,东厢给了老黄和他儿子。
老黄的儿子跟着贺佑山在任上服侍,贺含之搬去东厢也住的开。
“家里的银子还有多少,大夫说囡囡的身体实表里虚,要吃药调养些时日,不然会落了病根儿。”
韩氏起身从一旁的大樟木柜里拿出一个小匣子。里面放着些大大小小的银锞子,零零散散的约莫有个四五十两。
“全部的家当都在这了,山儿的禄米饷银已经两个月都没发了。”
贺含之看着老妻忍不住叹了口气。
贺家祖上也是富户,家里良田百亩,一向是以耕读传家。只是家里人天分有限,读了几代人都没将书读明白,直到出了贺佑山这个秀才。
贺佑山小小年纪就考中秀才,贺家老爷子心里欢喜,大手一挥置了现在这间宅子,专门给小孙子读书用。
后来为了让贺佑山进入有名的辉山书院,更是卖了家里的一部分良田。
贺佑山读书确实争气,一路发奋图强,二十出头的年纪就中了进士,可这个时候贺家才发现寒门难出贵子。
他们一个农户,即便是供出了进士又如何,大周朝的进士何其多啊。候补的官位年年都是有限的,家里没有门路,天纵英才也得在家等着。
贺家老爷子咬了咬牙,卖了家里大部分的良田,背着孙子求人捐了个九品县令的缺。
原想着,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孙子当了官,家产轻轻松松的就能重新置办起来。谁曾想自己这个小孙子人品端方,愣是立志要当个清官。
贺佑山的县令辗转做了几任,考绩也都是优等,只是做来做去,别人都是升官发财,他却是越做越偏,前年彻底被扔到无人愿去的西北边境了。
贺家老爷子直到去世,也没再见到自己的百亩良田。
“我明儿到街上去瞅瞅,看有什么能做的活计,能挣点儿是点儿,这银子就先紧着囡囡吃药吧。”
以前贺佑山的饷银养活一家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可自打前年广平王父子拥兵自立,占据了长江以南的地界,中原的米粮价格飞涨。两年的时间涨了三倍还多,原本小康的家庭现在都只能温饱。
大周朝这几年百姓的时光都不好过,西北边境绵延数千里,与北国的战争数十年来从未停止过,每年的粮饷兵役都要在百姓身上摊派,朝廷又大兴土木,变着法的催缴各种名目的税银。
山贼土匪越来越多,官府打着剿匪的名义,又向百姓强征剿匪税。不少良民硬生生又被逼得上山做了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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