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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将事情交到皇帝陛下的手里,是特别正确的选择。不过是十来天的工夫,赦大老爷还没从发现新大陆的狂喜中回神的时候,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就被京兆尹衙门带走了。
赖大被带走那天,正瞧随船队出海的昆仑回来了,因带的东西实在有些多,便直接回了小汤山温泉庄。赦大老爷接了消息,二话没说地就赶了过去。是以,直到三天后大老爷回来了,才知道那日隔壁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怎么回事?京兆尹把赖大弄进去了,知不知道是什么事啊?”赦大老爷心里明白,这大概就是祜祜在背后动手了,只是他并不知道其中的具体情况。
林之孝坐在大老爷的下首,捧着一杯据说是从海外运回来的古怪饮品,神情莫测地放在鼻端轻嗅。这么古怪的味道,也不知怎么就让老爷赞不绝口了,自己到底是尝还是不尝呢?此时听到老爷的问话,总算松了口气,将自家的纠结放到一旁。
“说了,京兆尹刘大人特意给小人留了话,说是叫您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事情是这样的,前阵子京兆尹衙门抓了一伙儿流。氓混混,原打算教训一顿关几日就算了。可谁知道竟还问出点别的事来,少不得就得详查了。这不,有些事情就牵涉到了赖大总管身上。”
“少废话,赶紧说正经的。”赦大老爷很看不惯这厮卖弄的样儿,皱着眉瞪着眼地问道。别以为老爷他不知道,这老小子早就看抢了他荣府大管家的赖大不顺眼了,这会儿心里不知道有多幸灾乐祸呢。
见主子生气了,林之孝不敢再磨叽,赶紧赔笑道:“刘大人查到,那群混混们还干些□□的勾当。衙门的能耐嘛,您也知道,三问两问地就问出一群私放印子钱的来。听说,京中有不少人家都牵涉在里头,赖大管家也是其一。所以,前儿就被衙门带走问话了。”
“而且啊,”林之孝作势向大老爷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道:“小的听刘大人派来的那位捕头说,赖大不光是涉案金额很大,更是犯案情节严重,甚至通过那群混混们逼死过人命呢。这回进去了,怕是就再也出不来了呢。”
“这两天,不光是赖大家的,便是已经那把年纪的赖嬷嬷,也是整日整日地往隔壁跑,跪在老太太的面前求救。老太太起先也是答应了的,拿了荣国府的名帖给京兆尹衙门送了去,只是刘大人是个铁面无私的,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啊。甚至,都没放人进去探监,说是怕泄密。”
林大管家见自己说了半天,他家老爷仍不作声,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又道:“老爷,这么两天下来,别说是赖家人了,便是老太太都急得不行啊,竟连那边的省亲园子都有些顾不上了。他们那边儿没了法子,恐怕最后还得求到您的头上。前两日是您不在家,如今既然回来了,怕是很快……”就要派人来叫了。
最后这半句话,林之孝并没能说完,只因已经听见了外面有下人禀报道:“老爷,老太太那边的鸳鸯姑娘来了,说是老太太有急事,请您过去说话。”
一听见这个,林大管家就是一摊手,那意思是“看我说得对吧”。赦大老爷见状,没好气地敲了敲桌子,用下巴点点那杯被林之孝放得远远的热可可,道:“你看它的那是什么眼神儿,这东西可是不远万里从海上运回来了,多稀罕知道不知道,赶紧喝了。”
别以为老爷他方才没瞧见,跟看毒。药似的,老爷还能害他不成?这可是热可可,虽然味道跟茶水相去甚远,但也是后世的知名饮品好么!
目送着大老爷离去的背影,林大管家如临大敌地端起了杯子。没办法,老爷的话,即便没人看着,他这做管家的也得照办啊。嫌弃地又举到鼻端闻了闻,最后干脆闭上眼屏着气一口干掉了。
然后,好半晌才咂着嘴睁开了眼睛:这东西,味道虽然怪怪的,但意外地倒是不难喝。不知道老爷那儿还有没有,若是要一些给女儿,想必她能喜欢。
已经见到了金鸳鸯的赦大老爷,自然不知道他家管家在打什么主意,只是一脸诡异地看着眼前的姑娘。由不得老爷他不如此啊,这姑娘今儿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竟然对老爷他笑脸相迎的,吃错药了吧?!
“大老爷,也不知林管家有没有跟您禀报这几日的事,不如我再跟您详细地说说?其实老太太那儿也没什么,就是赖家姐姐和赖嬷嬷太扰人,整日都在老太太跟前哭哭啼啼的。老太太也实在是没办法,赖家人是她老人家的陪嫁,又是两三代人伺候了这么多年的,实在抹不开不管。”
金鸳鸯迈着小碎步,走在赦大老爷身后半步的位置。恰到好处地微仰着脸,让那脸颊上的几点小雀斑都只显得那么俏皮,“只是,这事到底涉及到了官家,赖大管家也确实犯了错儿,老太太那边能有什么法子呢,还不是得您出面去解决。”
“昨儿晚上我还听老太太私底下念叨呢,这么一大家子,到最后能靠得住的,还得是大老爷您呢。”金鸳鸯说到这里,不着痕迹地瞅了瞅四下,才紧赶半步想附到赦大老爷的耳边说话。却没想到自己刚有了动作,就被大老爷躲瘟疫一样地闪地老远,脸色就不由一僵。
“有什么话就说,别弄得这鬼鬼祟祟的,还怕谁听见了不成?”赦大老爷比她还不高兴,冷着脸斥道。心说,这果然是出来忘吃药了,老子跟你很熟吗,往跟前儿凑个什么劲儿。
“我……”金鸳鸯狠狠地咬着牙,不让自己脱口而出什么不好听的,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僵硬地挤了个笑脸,道:“是老太太说,这事儿毕竟好说不好听,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要丢咱们国公府的颜面。所以,若是赖大管家弄不出来,大老爷便想法子叫他闭嘴吧,省得再攀诬了咱们这国公府第,弄得整个贾家颜面全无,再影响了老爷和爷们的仕途。”
哦,这是打算叫老爷他去杀人灭口了啊。
赦大老爷闻言也不停步,只微微回头瞥了鸳鸯一眼,好奇地问道:“你竟然敢替老太太传这种话,怕是也知道其中有些什么勾当吧,难道就不害怕落得这个同赖大一样的下场?她今儿能舍得赖大去,明儿也不见得就不能离得了你啊。”
金鸳鸯的脸色未变,心中却已是一凛。她又怎么会不害怕?贴身伺候老太太这么久,又有什么事能瞒得了她?知道了那么多的事,老太太又怎么可能会放她离开?可她又有什么办法,也只能尽心竭力地伺候好老太太,求她老人家最后能留条生路给她了。
说话间,便已经来到荣庆堂的上房外,赦大老爷刚一现身,便被扑过来的一个人影儿抱住了大腿,紧接着就被魔音灌耳了。
“大老爷啊,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男人吧,他、他是冤枉的啊……大老爷,求求您了啊……赖大他从小就在府上伺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大老爷,求求您救救他吧,求求您啊……我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啊……啊——”
最后一声的惨叫,乃是被赦大老爷一脚踹出去而发出的。到了此时,大老爷才有工夫分辨到底是谁,这女人虽然披头散发的,倒也并不难认,正是赖大的媳妇赖大家的。往常这可是个排排场场的体面人,如今不过几天工夫,都脱了相了,可怜呐!
当然,赦大老爷的同情,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罢了。他连多一个的眼神儿都没施舍,便在一院子小丫鬟惊骇的眼神儿里,自顾自地进了贾母的上房。都干什么吃的,那么多人都拦不住这一个,是想给老爷他下马威还是怎的?
上房里的人挺多,可以说除了大房的人口,该来的都在这儿了。贾母一脸愁容地坐在当中,身边依偎着懵懵懂懂的贾宝玉和低眉顺眼的贾探春,左右下首分别是贾政夫妇和薛家母女。而在贾母座前的矮墩上,还坐着一个默默流泪的老夫人,正是赖大的亲娘赖嬷嬷。
“赦儿,赖家的事情,你可得好好帮忙。他们家是咱家的家生子,在家里伺候主子们几十年了,若是出了一点事,咱们就不管不顾的,往后还怎么拘束底下的人?再说了,不过是放些印子钱罢了,能捅出多大的篓子来?大不了咱们本钱、利钱都不要了,实在不行倒贴一些也行啊。”不等赦大老爷见礼,贾母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一边的赖嬷嬷闻言,登时感激得无以复加,跪下来“嘣嘣”地给贾母磕响头,又转向赦大老爷,边磕头边哭道:“我知道,赖大他犯的错应该罚,可我这样的岁数了,膝下就他这一个儿子,实在是舍不得啊。大老爷您放心,只要他这回出来了,我定叫他给您……”
“当牛做马的?”赦大老爷不客气地打断赖嬷嬷,顺便踢了踢贾政坐着的椅子,示意这没眼色的给自己让位,等到政二老爷黑着脸挪了位置,才坐定了道:“方才老太太也说了,他赖大是贾家的家生子,给主子们当牛做马,不是他应当应分的么?怎么,还得救了他一命,才能有这个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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