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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一队数千人的队伍,在崎岖的山道上蜿蜒前行。
正是罗大纲率领的四千圣一军将士,前面,就是今晚的目的地,水仔洞峡谷。
三天前,埋伏在道州城东北20里的斜皮渡附近,准备伏击从宁远进攻道州的永州总兵孙应照。
不料,前天深夜,细作营派往宁远境内的几名探子回报,孙应照统领的二千郴州兵,不知何故,一直逗留宁远城外,并未向靠近道州。送走探子后,罗大纲思考再三,最终决定不再在此埋伏,而是率四千圣一军将士,直接向宁远进发,主动出击。当然,出发之前,派了2名信使通知圣王,告知大军的去向。
罗大纲率领大军,并未走道州至宁远的官道,而是故意从人烟稀少的山间小路行进。幸亏找了几名去过宁远的道州本地人士,进入宁远县境后,又请了两名本地猎户作为向导。经过昨日的一整天长途爬涉,圣一军来到猎户口中的名叫水仔洞的山冲峡谷,在此稍事歇息,今晚连夜赶路,到凌晨时分,便能再行十余里,到达宁远县城外。
宁远县境是南北向两列山峰,中间夹着的丘陵平原地区。县城就在平原的中间位置,一条东西走向的泠江河,自东边著名的九嶷山峰,流经县城,向西穿过水仔洞的峡谷,流入道州境内注入潇水。
细作早就告知,孙应照统领的二千郴州兵驻扎在城外的泠江河南岸,与县城隔河相对。为了不让清军知晓自己的行踪,罗大纲才决定率部绕道而行。不通过道州与宁远之间的必经之地-----天堂镇,直接从天堂镇北面五六里的水仔洞,就渡过泠江河。此处深山老林,除了猎户外,基本无人进山。
泠江河水量不大,但在水仔洞峡谷处却水流湍急,幸好,水却不深,趟腿就能过。为了以防河中石板滑倒,罗大纲命人栓了几根树藤在河水两岸,圣军将士扶着树藤过河。但天黑林密,又怕被人发现行踪,不敢多打火把,还是有十余人摔伤在河里,幸好抓住树藤,未被水冲走。
由于此次本是伏击,出发得匆忙,圣一军四千将士全为战兵,并无牌尾辅助人员,也未携带火炮等大型火器。因此,将士过河倒也顺利。
出了山林,来到丘陵,罗大纲传令战马全部用布裹蹄,套住响鼻,牌刀也用红头巾包住,以免反光被人看见。但夜色太暗,四千大军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直至快到寅时,罗大纲才率四千将士抵达宁远县城外西北角。
昨日提前派出的探哨已经摸清了清军大致分布。城内有宁远本地守兵五百余人,基本都为称号为“疑勇营”的乡勇。这名年轻的探哨见罗大纲不清楚“疑勇营”,便又解释道:“将军大人,疑勇营乃是一名叫石焕章的人自练的乡勇团练。这个石焕章,是宁远城北石家洞人,原来是清妖国子监生员,年前回老家,耗资招募了上千青壮,建起了“疑勇营”,配备鸟枪等火器,专门针对我太平圣军。”
城外泠江河南岸,则是永州镇总兵孙应照统领的二千郴州兵。至于郴州兵为何既不前往道州,也不进驻县城,却是大有缘由。
原来,城外的那二千郴州兵,都是郴州城中的老油子,虽然表面听从永州镇总兵孙应照的指挥,但实际却是只听从几个把总,难以驾驭。从郴州赶往宁远的途中,一路为祸村寨,沿途地方官府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进入宁远县境,这些郴州兵更加是肆无忌惮,在几个把总带领下,借口军需粮饷不足,从强行摊派变成光明正大地打家劫舍,地方乡绅告到宁远官府。宁远县令还指望着这些郴州兵帮忙守城,自然不愿得罪这帮兵老爷,但又不敢完全不管下面的乡绅,便想了个馊主意,他将乡绅诉的苦,原封不动地转给了城内驻防的石焕章的“疑勇营”,将自己撇得干净,两不得罪。
原来,自太平天国广西起事后,宁远县东北有名叫石焕章的国子监生员,原本读书无望,见乱世机会来临,便斥资招募了上千民壮,编练乡勇,企望博取功名。没想到还真让他蒙对了!前段时间,太平军主力攻向永州府城,永州知府徐嘉瑞任免他为外委千总,将他调至永州府城守城。石焕章为人精明,知道自己的凭靠就是手下乡勇,就只带了五百乡勇赶往府城,留下五百余名乡勇,让堂弟石焕之带领,驻扎在宁远县城内。
石焕之接到县令转来的宁远乡老哭诉郴州兵勇之事,火冒三丈。坚决将二千郴州兵拒之城门外。郴州兵不服,想强行进城,不料被疑勇营死死挡在城外,双方发生械斗,人数占优的数百名郴州兵反被百余人疑勇营打得东躲西藏。
永州总兵孙应照虽是个老好人,但在发生械斗且死伤十余人的情况下,为了严肃军纪,还是抓了带头械斗的几人准备军法处置,不料,却激怒了几个把总带头不配合,带领一大半兵勇,个个自称得了重病,躲在城外的军营里躺着睡大觉了。气得老好人孙应照都想一走了之。
这名本是郴州人的探哨,也是从几名出营到外面买酒喝的郴州兵勇嘴里,借老乡名义打听出来的。
罗大纲了解到这里,不由大喜!重重地拍了下这个探哨的肩膀,人才啊,立即晋升这个本为伍长的郴州圣兵为两司马,继续负责战场的军情探哨。
当下命令圣一军将士就地稍事休息,整备武器,随即便包围了泠江河南岸的郴州兵营。由于兵营北面紧邻泠江河,河面宽三四十米,难以逃脱。罗大纲便只让四千圣军将郴州兵营东西南三面团团围困,摆好作战阵势,徐徐而进!
牌刀手和长矛手在前,鸟枪手在后,每名牌到手又各持一面藤盾,将自己和鸟枪手都防护在内。
几名亲卫上前干掉三名明哨,圣军将士步进离军营三百余步时,终于被营外的两名暗哨发现,高呼“有贼兵打过来了!”
见营帐内兵勇翻动起来,罗大纲命圣一军主力半蹲下做好伏击准备,自己的亲卫营继续逼近,点火烧敌营。数十名手持火箭火罐的亲卫圣兵挺身而出,点燃火绳,三人一组地牢牢抵住木架。
“哄!~刺啦啦~~”几排火蛇带着无数火星,冲向清军营帐,顿时,几处营帐燃起大火。点完火罐的圣兵迅速撤回伏击队伍中,等待清军出营再杀敌。
郴州兵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只顾各自逃命。也是,千总以上的武将管不住下面兵油子,便眼不见为净,晚上都留宿在县城内;几个把总倒是能管住下面的兵勇,但他们从城外酒肆光顾回来,刚睡不久,估计火烧到身上都不大会起来。于是,失去指挥的郴州兵勇,便如失去蜂窝的一团马蜂,乱撞出营,甚至连武器都未带。
郝西德是郴州兵勇中的一员,他住的营帐是最先着火的。昨晚营帐有几个同乡打了半宿牌九,闹得他很晚才睡。刚睡不久,他便被一股热浪和刺鼻的烟雾呛醒。随即听说长毛贼军打过来了,便急忙抓过枕头下的布包裹,那里面有前阵子发的二两多银子的军饷和他家祖传的镯子,可不能丢。跑出营帐的时候,还被两杆倒在地上的鸟铳给拌了一下,差点让他给摔倒。
鸟铳?对了,自己把随身的鸟铳给忘了。算了,要那鸟铳有鸟用?自己难不成还要和那长毛贼对射不成?还是不要带,先逃命要紧,跑起来也快。
郝西德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跟随着同帐的兵勇出了营。营外一片夜色,像吃人的野兽,吞噬着营帐燃起的火光。跟随着众兵勇胡乱往东跑的郝西德,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从小就眼睛厉害,特别是夜里都能看见老远的东西。此刻,他便看见前方有两排人组成的队伍,半蹲在不远处,他甚至能看见好多人手中握着的牌刀,在身后营帐中微弱的火光照耀下,刀刃反着亮光。
“砰,砰砰砰!”对面一排鸟枪开火了。跑在前面的十来人,纷纷中弹,身上冒起血雾,惨叫着仰倒在地。郝西德也随着赶紧趴倒在地,大口喘着气,顾不得脸上溅落上的一股温热的液体,因为他下面裤子上也有另一股温热的液体出来了。是的,他吓得尿了裤子!
他从郴州城郊的兵营外边长大,接替病死的老爹入伍,从未经历真正的战场厮杀,最多跟随同乡一起驱赶驱赶乡民。哪见过如此血腥恐怖的一幕?
没人再敢往前跑了。一排脚步声逼过来,郝西德抬头一看,自己已被几杆鸟枪对准,鸟枪后面,是那面目狰狞的凶猛长毛贼军。见身旁其他郴州兵纷纷跪地投降,郝西德也赶紧投降,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小命。他觉着自己心空空的,害怕的厉害。
正当郝西德这样的郴州兵成了俘虏,胆战心惊时,罗大纲发出了全面进攻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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