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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明德本来欢喜的心,一下子像是被浇了盆冰水,半晌才哆嗦着嘴唇:“那……就不是杨家瓷窑了?”
谢玉琰摇头:“不是。”
“那祖宗的家业还是……”杨明德不停地摇头,“不行,不行,若是这般,下去之后我该如何面对阿爷和爹,他们将手艺传给我,就是让我……”
“大伯是准备守住杨氏瓷窑,还是守住祖传的手艺?”
杨明德不明白:“这不都是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谢玉琰道,“你若想要传承手艺,何必在意是不是杨氏瓷窑?甚至不必在意,传承之人是否为杨氏子孙,这样即便杨氏都不在了,手艺也能一直得到延续,还能从器具上,窥得你杨氏技法。”
“又或者,你在意的只是杨氏瓷窑一直存在,即便后世子孙都不再会烧瓷,那也无所谓,只要能因此获得银钱奉养族亲。”
“若是如此,你也不用在意有没有瓷窑了,杨氏走商开杂货铺子,不是也很好?”
谢玉琰的话,问得杨明德心头巨震,仿佛从前坚定的信念,如今在一点点晃动。
“你觉得瓷窑归属杨氏族中,就是最好,”谢玉琰道,“你的瓷窑不就是这样来的?最终又是什么结果?只要是族长和嫡亲长辈就能随意决定瓷窑生死,你倾尽全力为瓷窑谋求一线生机,到头来不敌一句闲言碎语。”
谢玉琰忽然淡淡地道:“若是这样的情形卷土重来,大伯难不成有手段应对?”
杨明德紧紧咬住了牙,当日族人封窑的一幕幕从他脑海中浮现。
“不知大伯如何思量,”谢玉琰淡淡地道,“我做事,绝不允许旁人干涉,我的瓷窑只能我一人做主。”
“我给,他们才能拿,我不给,谁也别想有二言。”
“只有在窑中做活计的族人,才能得银钱。族中可以供养老幼,却不允许他们倚老卖老,随意插手事务。”
谢玉琰道:“我没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习惯,这树我栽了,就要为我庇荫。我要在磁县开窑,是为了做成大名府乃至北方最大的窑口,在边关榷场上有一席之地,将来可以随贡出海。”
“大伯想好了,是准备抱着杨氏技艺留在这祖窑中,为杨氏族人留一条后路,还是与我走这一程?”
杨明德一颗心砰砰乱跳。谢玉琰的声音不停地回荡在耳边。
做大名府乃至北方最大的窑口?
还能随贡出海?
他没想过,杨氏祖宗也绝不敢有这样的思量。
一个眼睛都看不到那么远的人,又如何懂得走出一条通天大道?
至于杨氏那些长辈和族亲……
杨明德露出惨笑。
没错,就算再修一个新窑,也会落得相同的结果。那些人寻到赚钱的买卖,就会丢下祖传手艺。
他要的是将杨氏技法传承下去,否则他怎么会一直守着这里?
杨明德深吸一口气,话语还没说出口,眼泪先淌出来。
“我听你的,”杨明德道,“能让我一直烧窑,我不要那两成,只要工钱。”
他话音落下,不料谢玉琰却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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