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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麦子重新装回麻袋里,宋好年往肩上一扛,百合又提上一升干燥的小麦,跟在后头去磨坊。
老远就听见磨坊里轰隆隆的声音,正是河水推着磨扇在动,前头已是排着两个人,柳磨坊见他们来,满身面粉地走出来道:“前头还得两三个时辰,你们先回去,到时候再来。”
磨面的时候要有个自家人在这里帮忙才行,不然柳磨坊一个人忙不过来,不过现在把袋子放在这里没关系,镇上大家都认识,又过了柳磨坊的眼,再没人会偷粮食。
小夫妻两个人放下粮食袋子,又把一升麦子交给柳磨坊,便往家走。百合脚步匆匆,宋好年疑惑地问:“咋了?”
百合说:“才想起来我忘了一件事。”
她看到柳磨坊才想起来,磨面粉尘大,吸进鼻子里对肺十分不好。她才听那柳磨坊说话,声音嘶哑,不是喉咙有问题,而是肺坏了。
百合一回家就翻出最细密的棉布来,叠了十来层,做成个厚墩墩的大口罩,她也不晓得这东西能防多少粉尘,好歹比直接呼吸来得强。
宋好年把口罩贴到脸上一试,“闷得很。”不乐意戴。
磨坊里本就气闷,再戴上这东西,他真是要喘不过气来了。
百合不急不忙地说:“你要不戴,我就戴上去磨面,你不许进去。”
这下宋好年急了,虽说磨扇是河水推着转,可往磨扇里头添粮食、往下扫面粉也是个力气活,他媳妇小胳膊小腿的,哪里吃得消那个?
但看百合神色坚决,一副要么他戴口罩去,要么她就去的样子,宋好年只好妥协:“行行行,我戴还不行吗?”
反正他媳妇倒腾出来的这些东西一个赛一个有用,再没有害他的时候,便是麻烦些,以后慢慢改舒服就成了。
一斗面粉最多一个时辰就能磨完,他就忍一个时辰,能有啥大不了的?
见宋好年答应戴口罩去磨面,百合这才松口气,又说:“在磨坊里可不许摘下来!”还嘱咐他许多事情,啥不许在里头动火,不许敲打铁东西之类的……
宋好年道:“你没去过磨坊不晓得,那里头的东西都是木头的,再见不着铁器。”百合这才稍稍放心。
面粉这东西,在空气中浓度一高就容易爆炸,要是见着明火或是火星子,真是了不得。她上辈子还听过许多面粉厂爆炸的事情,这年头的医疗水平叫人不放心,自然更加小心谨慎。
其实柳磨坊一家好几代都是开磨坊的,好些禁忌都清楚,譬如他们家厨房离磨坊离得远,除了厨房有铁锅,磨坊里再不许见铁器,都是先人留下来的经验。
下晌柳磨坊叫他家孩子来喊宋好年去磨面,宋好年跟百合说一声,拿上口罩就出去了。
到了磨坊,柳磨坊看着他怪模怪样的口罩还笑,宋好年道:“你别笑,你声音都是哑的,就是出气时候吸这面粉吸多了哩。你也做个口罩戴罢。”
他是好心,柳磨坊倒不笑了,想起自家祖上好几代都活不长,四十来岁上就心肺出毛病,咳血,怕不是真吸面粉吸出来的?
这种事宁信其有,做个口罩又不麻烦,柳磨坊回头就叫自己婆娘照着宋好年那样也做了个口罩戴,还别说,带上以后,咳嗽、嘶哑是少了。
这是后话不提,柳磨坊和宋好年进到磨坊里,里头不能点灯,光线就有些昏暗。小小的窗户里透过一束天光,面粉就在这一束光里头飞舞。
宋好年适应了一阵子才看清里头的样子,把自家的袋子扛到石磨跟前,柳磨坊扫干净前一个人余下的麦麸,开始往石磨上头添麦子。
这磨扇是水力推动的,快慢却还要人来控制,柳磨坊干的就是这个事。宋好年要拿个小笤帚不断把麦粒扫进磨里。
一斗麦子,打下来只有半袋子面粉,还有半袋子麦麸,喂猪喂鸡都好使。
宋好年扛着面口袋回家,整个成了个面人儿,就连眼睫毛都是白的,百合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连忙找了条干手巾给他全身上下拍打一通。
又打发他洗澡,换了两三次水才算洗干净,不会再扑簌簌从头发里往下掉面粉。
百合道:“今天累着你了。”她特别不喜欢身上都是面粉的感觉,洗也不好洗。
宋好年对今天的经历有不同见解:“我觉着自己白了一大截哩!” 百合失笑,他一向以为黑壮才是威风,要不是她拦着,还有故意去日头底下把自己晒得乌漆嘛黑,这时候说起白,显然是为了叫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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