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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太爷脸色一沉,这都是家里二小子,不懂事,不知道收敛。夺了人家的田地产业,还要干出如此不要脸的勾当。
要是在平时,他早就羞愧难当,哑然无声了。
可他气不过的是,王学谦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他,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周老太爷,一顿虬龙拐杖,气势汹汹的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个道理,走到哪儿,老朽都不觉得有不妥的地方。”
老头故意耍无赖。但王学谦只是想让周老太爷知难而退,没想到这老头子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见对方死不悔改的还挺有理,顿时不再给他面子。
既然想要逼宫,也不先擦干净屁股。
你不仁,也不要怪我不义。
双手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一撑,王学谦脚步沉稳的步步紧逼的走到了对方面前,刀锋一样的眼神,似乎在顷刻间就刺透了对方的胸膛,沉声道:“如果说威逼乡里,不过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么你刘家贩卖鸦片,成为浙南最大的鸦片商人,这话怎么说?难道也是造福乡里的善举?”
去年,英国人在上海举办了万国禁烟大会,当然英国人做事,不能用常理来描述。
但英国人也知道,民国上下,对鸦片的仇视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各地虽然明知道鸦片禁止不了,但政府也碍于局势,出台了禁烟令。而刘家却在这个时候,成为了整个浙南的最大毒枭,尤其是在宁波商团中,对鸦片商人的敌视下,周老太爷在强大的气势,也将被打落深渊。
好似被雷惊住的孩子,被雨淋湿的蛤蟆。刘老太爷心中翻江倒海的惊恐,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要反驳,可一年几十万的收入,却让他欲罢不能。
但他也知道,鸦片的事他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一旦承认了下来,刘家除了上山为匪,别无他路。可周老太爷这一刻,也知道,自己是站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一派胡言,王学谦你别想要混淆视听,刘家站得住,行得正,可不是你这等小儿能够诋毁的!”
早有准备的王学谦从钟文豹手中拿过一叠书信,毫不留情的摔在了对方的脸上,鄙夷道:“和张啸林往来的书信,难道要我一封封给你读出来不成?”
这一刻,周老太爷才惊醒,原来张啸林的死,和王学谦有关系。
面如金纸,一下子变得毫无血色的刘老太爷,双腿一软,顿时跌坐在地上。
忽然,双眼紧闭,倒地不起。
儿子的这种做法,在王鸿荣看来,太冲动,也太激进,当然‘浙商’不同于‘粤商’,茶和丝绸才是‘浙商’的主要产业。鸦片贸易很少会沾染的。
而且,鸦片商人,在浙江的地位也是过街老鼠,战战兢兢的只能转入地下。可刘家的老太爷毕竟是年过古稀,可以说,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的年纪会比刘家的老太爷更大,眼看老头出气的多,进气少……估计要死。
王鸿荣沉声对门外喊:“来两个人,送周老太爷回去!”
闹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形势的,也不会攒下如此家业。
这是一场早就预谋已久的逼宫,或者说,是本地乡绅和在上海滩一夜暴富的宁波暴发户之间的较量。浙江自古就是科考重镇,历朝历代从来不缺少世家大族。相比在上海滩发迹的银行家,乡绅俨然成了地方的实际控制着,很难说,这些人会愿意将原本在自己手中的权利,交出去。
只不过,原本应该是乡绅之首的王家,也站在了对立面,这让地方乡绅非常不满。甚至认为,王家此举是出卖地方乡绅的权益。
所以,一场针对王家的反对,势在必行。
而英国人的战舰出现在甬江口,让这些人看到了希望。
对于这种情形,朱葆三早有估计,王鸿荣也觉得没什么稀奇,唯独埋怨的,或者说心中有些不忍的是王学谦的强势,可能引起更大的乱子。只是傅筱庵的举动,让人看不明白,这位通商银行的董事长,这么会站到了乡绅的阵营中去。
等到众人退去,王鸿荣不误埋怨的数落王学谦:“你呀,锋芒毕露,势必树敌太多,将来在宁波可要准备好暗箭偷袭。”
王学谦反而不恼,乐呵呵的反问道:“难道处处顺着他们,这些人就不会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对此,王鸿荣愕然,朱葆三一直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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