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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走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唐端起面前墨绿色的大水杯,冲着面前同样颜色,却密集如麻的水杯摇摇一举,旋即颤抖着靠向唇边,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喝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每次恶战过后,重火力连都会用这种喝酒的方式来祭奠他们逝去的战友,刚入朝时老葛是这样;松虎峰一战后,老唐便将这个传统延续下来,;今他坐在草地上,面前摆着215个水杯。
那代表着重火力有215名战士永远的留在铁元那片令铁都会燃烧的土地上,要知道重火力连的满编员额不过224人,也就是说撤出阵地时,活下来的不过9人。
而这其中能有活动能力的也不过老唐一人而已,可饶是如此,在今天上午的立功授奖大会上,老唐还是缠着满身绷带,拄着拐杖上台授领的旌旗。
那一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泪水打湿了衣衫。
亦如此时此刻,当一大杯温热的酒水下肚,即刻化作滚滚的泪痕飘落而下。
“他们都是好样的!”
柏毅也有些眼红,拿起身旁的二锅头给老唐的空水杯再次倒满,看着那清澈醇香的白酒缓缓的铺满粗壮的墨绿色水杯,已经被酒精刺激的满面通红的老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冲着柏毅惨然一笑,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老柏,你说再过个十几二十年,等我们这辈的人都没了,还会不会有人记得那些死去的兄弟们?”
刚刚倒完酒的柏毅并没想到老唐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拿着酒瓶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滴落两滴晶莹的酒液,将本就盛满的酒水激起一层涟漪的同时,也溢出稍许洒落在清脆的草尖儿上。
“为什么这么问?”柏毅有些不解。
老唐似乎喝醉了,眯着醉眼朦胧的眼,带着那副看不出到底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瓮声瓮气的说道:“我不知道,但我就是想问,因为老连长说过,时间会让人忘掉一切!”
老连长就是老葛,但这句话也并非老葛独创,而是柏毅在李景琳离开白云厂时对老葛说过的话,没想到竟被那个家伙讲给了老唐,而老唐又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自己。
柏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间会让人忘掉一切,这句话真的没有错,当几十年后的年轻人沉迷于游戏的快感时,真的会记得数十年前那些为了祖国安宁而血洒异国的烈士吗?
当几十年后的人们仰望高楼大厦,叹息命运对自己不公而怨天尤人时,又是否会想到那些为了同胞不被凄然而血染疆场的将士?
当几十年后人们享受着富足生活而歌舞升平时,又有谁会记起那年在三千里江山上打中国出中国精神的军人们?
没人能给出答案,因为时间真的很残酷!
“你怎么不说话?”
醉意朦胧的老唐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见柏毅没有回答,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柏毅还是没有回答,而是从地上拿起酒瓶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烈酒,一股辛辣的酒意登时灌满全身。
见状,老唐不禁惨然一笑,有些怅然,有些无奈,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看来我说得没错!时间真的可以忘掉所有东西。”
“不可否认,你说得有道理!”
柏毅脸颊被酒精刺激的红彤彤的,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却愈发的明亮:“但不要忘记,这一仗说打出来的魂,却是连时间那个狗屁东西也无法磨灭的。”
“什么魂?”老唐有些疑惑。
“朋友来了有好酒!”柏毅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又灌了一口,随后用手做出一个开枪的姿势继续说道:“若是豺狼来了迎接它的就是猎枪!”
或许从个人角度来说,时间的延续,会将血火的朝鲜战争从老人们的记忆变成书本上的历史,再由书本上的历史变为容易遗忘的单调名词,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仗打出了中国几十年的和平。
一战而定国运!
也正因为如此,几十年后生活在中国的人们才可以悠闲的享受生活,才可以在高楼大厦间去怨天尤人,才可以宅在密室里通宵打游戏。
那份在朝鲜战场上凝聚起来的强大之魂,不单单是让中国人站起来,更是让中国人真正的立起来,这是历史无法磨灭的,更是时间无法抹杀的。
没人可以否认,哪怕时间残酷也绝不可能做到。
所以,这个魂被留了下来,并根植在每个中国人的骨髓之中,平日的通宵爽游戏看不到他的存在;怨天尤人时还对他存在叛逆;歌舞升平时甚至会遗忘。
可当国家危难,民族存亡之际,这股承袭自朝鲜战争的魂便会被激发,在史无前例的大地震当中;在不断赶超的军工行业里;在四面楚歌的海洋争端上;在韬光养晦之后的崛起爆发;在网络上频频出现的那句“厉害了,我的国”里,这股魂已经被无数次证明,他很强大!
老唐并不知道这些太深奥的东西,只知道那些死去的兄弟们能被人记住就好,至于所谓的魂,死去的人不就是魂嘛。
简单的想法,让老唐很满意简单的答案,哪怕事实上这个答案并不简单。
于是,老唐满意的点点头,再次举起酒杯,便在这时一队军容整齐的队伍踏着整齐的步伐从旁边列列而过,一名小战士瞟了一眼柏毅这边的情况,不解的问身边的班长:“班长,他们在干嘛?”
“估计是祭奠死去的战友!”班长明显是过来人,小战士神色变得有些难看,班长见状登时便没好声气的瞪了小战士一眼:“怎么?怕了?”
“没……没有!”
“没有就好,烈士们的榜样就摆在那儿,给咱们打开这么好的局面,这一次要是打不好上甘岭这一仗,我就算脸皮厚也绝迹没脸见人!”
“放心吧,班长,我章淘方保证给你长脸。”
“就你那枪法?还是再练练吧!”班长没好声气的撇撇嘴,旋即瞟了一眼队伍便扯开嗓子起头道:“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预备~~唱!”
嘹亮的歌声瞬间铺满了旷野之上,听着雄壮有力的歌声,回想着刚才小战士和班长的对话,老唐终于露出欣慰的微笑,冲着柏毅举起酒杯,柏毅会以用酒瓶迎上去,旋即两人便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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