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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液轻轻叹了口气,盘腿在一座大石上坐了下来,安静望着雪埋的颓坯仙国。
不知在多久之后,意识才终于再次感受到向上的牵引。
沉重的身体。
迟钝、又感知狭窄,整个人还昏沉沉的,他已先感到心跳和呼吸都有些吃力,脸上也传来一些不适,好像颊肉都忽然具有了重量。
被剥夺真气之后,修者会十分不适地坠回凡人,甚于从轻盈的水里爬回岸上,更像是自由翱翔的鸟儿只能在地上爬行。
裴液一路下来本已有些习惯了,如今一从心神境升上来,这忽然多出来的负重又如此鲜明。
裴液蹙了下眉,却听黑猫在腹中轻声叹道:“长恨此身非我有。”
“。”
裴液沉默地垂视它。
“熏陶不能断。”黑猫道。
“。”
裴液不太有和它说笑的心情,因为这仙狩虽然肯定也被严密看管,但依然享受着它轻盈强大的身躯,他这时却是真有些难受。
没有真气恢复状态,裴液在头晕目眩中努力分辨着所处的环境显然还是一座深牢。
什么声响也传不进来,周围的黑暗静得彻底,一盏暗淡的小灯亮在室中,他下意识抬了下手想要撑地向它挪去,猝不及防的僵硬骤然传来,动作链一下断裂,他一个踉跄仆倒在了地上。
裴液狼狈地手脸并用撑起身来,喘息低头看去,那诡异的僵硬此时才落为实感——他依然单衣,披发赤足,脚镣委地,但在从小臂开始的手部,被一种精密的铁具牢牢箍死,暗淡的器纹流过,五指分毫不能弯曲。
“。”
裴液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走出灯照沿着四壁敲了一圈——全是实心的铸铁。
无奈一笑,倚着坐倒,相信这回这条命是彻底握不在自己手里了。
他靠数自己的鼻息算着时间,不知外面正在如何决定自己的下场,只是四个时辰过去,竟然连送饭送水的都没有,身体已经有些难捱。
但这时他忽然一个灵醒,双耳竖起——终于听见些极微弱隐约的声响。
那是从牢外上方传来的脚步,越来越清晰,渐渐有了回荡的声音——绝对在五人以上。
每一道脚步都很沉稳均匀,显然都带着深浅不一的修为。
裴液正蹙眉吊起心绪,却忽然听黑猫道:“从你入京开始,仙人台用了三个时辰议定了这个结果,如今他们带下来的这份判定文书,就是神京仙人台对你的最终论处。”
裴液一怔,他没明白黑猫为什么知道这些,话语中的信息已先令他绷起身体。
牢外的脚步在此时停在了门前,昏暗的灯盏后裴液只见得几片模糊的影子,但他知道自己一定全然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眼里。
片刻的安静,似乎每一道目光都打量过他之后,一人抬手,黑暗中展卷声传来,其人端声诵道:“中丞亲笔:此人因江湖之仇刺杀命官,背涉欢死楼、烛世教、吞日会等大案,案情未结,应沿之盘捉纠察,于【囚魔地】做无期之监禁。”
裴液心下一凉,不死固然是好事,但永囚于深牢也绝非他所愿,他沉默看着牢外黑影,那人手中传来合卷声,显然这就是结果。
“一般来讲,仙人台的权责是查案而非定罪,尤其当牵涉朝堂时。”腹中又传来黑猫的声音,“所以这份文书给出的决断是大案未结,你是案中人物,须囚于仙人台。”
“。”
裴液没有机会询问什么,因为这份文书好像甚至并非宣读给他,牢外阴影中另一个陌生男声已漠声开口:“付副史,你读的这份手令,三司不能认同。”
先前男声平和道:“寺丞自然传达三司的要求,我亦给出仙人台的态度。”
寺丞沉声道:“此案重在牵涉欢死楼、烛世教之事,调查它们是贵台权职,三司绝不过问。但这案犯刺杀朝廷重臣,罪行落实,刑名清楚,有首有尾,理应交付三司论处。贵台说他仍牵涉案中,不肯移交,却没有令人信服的说法。”
付副史仍语气平和道:“我们明日就会向三司递付一份证据充足的案卷,是三司未肯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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