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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凡知道龙王下楼的速度没有自己快,他也知道,但是他真的没有时间再去等龙王,他再也不顾掩饰自己的行踪,拔出随身佩带的手枪,以惊人的高速在这个城市的街头全力奔跑。
在漫长的一年时间里,每天都用填鸭的方法,强行记忆所有的数据,到了最后就算是闭着眼睛,他也能凭记忆画面这个城市的地图,这一切的努力,在今天终于得到了回报。哪里有可以穿行的小巷,通过它又能走到哪里;哪里钻进去就是死胡同;而哪里,最适合隐藏行踪,在高速飞奔中,脑海中所有的资料,被一点一滴的被调阅出来,在李凡的内心深处,形成了一幅比卫星图片更清晰的地形图。
也就是因为比任何人更了解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当李凡冲进一条长长的,就连灯都没有一盏的长巷,终于看到了一个即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举起了手中的枪,厉喝道:“站住,不然我开枪了!”
听到李凡的声音,那个独自在长巷中慢慢行走的男人,身体微微一震,可是他却没有慌张,他甚至没有像普通人一样下意识的回头,他只是按照李凡的命令,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举起你的双手,把它放到我能看到的位置!”
在李凡的命令下,那个站在前面,一直没有回头的男人,用尽可能不引起误会的动作,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把你的枪丢下。”
这一次,那个男人却没有立刻执行李凡的命令,面对这一幕,李凡的双眼瞳孔微微一缩,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到底是想让我举起双手,一直把它们放到你能看到的位置上,还是要我放下手,掏出枪并把它丢到地上?李凡,你是我们当中最聪明,最有头脑的一个,怎么才几年时间不见,就变成了一个语无伦次,自相矛盾的笨蛋了?”
听着对方那微微带着点沙哑,却散发着强烈磁姓的声音,李凡整个人已经痴了。
就在一分钟前,明明所有的证据都显示,制造出这一系血案的人,只可能是受过“鬼刺”训练的风影楼,可是在李凡的心里,他仍然在固执,或者说是拼命的说服自己,他要让自己坚信,眼前的一切,都是误会。他一次次的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风影楼依然是那个脸上带着羞涩笑容,眼睛犹如天空般清澈的大男孩,依然是那个带领他们在阿富汗战场上,纵横天下虽死无悔,所以可以笑得坦坦荡荡,所以在打电话回家时,可以哭得一塌糊涂的老大。
可是当他拼尽一切力量,终于追上了杀人凶手的节奏,终于在这条长巷里追上了对方的脚步时,听着对方熟悉的声音,李凡最后的希望,在一瞬间,都片片破碎了。
没错,就是他,就是李凡这五年来一直思念,一直引以为骄,以为他们真的可以一起彼此扶持着走到世界最巅峰的老大,风影楼!
“老大……”李凡在这个时候的声音,已经无可抑制的透出一丝颤抖,“真的是你?!”
“是我。”
站在前方的那个男人,轻轻叹了一声,他终于还是缓缓转过了身。虽然四周没有一盏灯,站在这片黑暗的长巷中,但是借着他们头顶那轮并不算太皎洁的圆月,李凡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一起朝夕相处了九年时间,更曾经在阿富汗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老大,风影楼?!
五年时间,当两个人再次相逢的时候,已经彼此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五年。
五年的流浪,并没有摧毁风影楼身上属于军人的特质。也许是亲眼见证了家庭惨变,也许在这最近的一年时间里,他每天都生活在痛苦的挣扎当中,现在的风影楼,脸上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稚气,就连他的眼睛里,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红。当他转过身时,一股犹如大漠风起般的孤独与侵略感,混合着他最澎湃的生命力,就那样劈头盖脸的狂拂而至。
如果说,在李凡记忆中,风影楼就是一头温和的雄狮,那么他现在就是一头在大自然中独自流浪,独自战斗,因为伤痕累累,所以愈发危险而善战的狼!一个注定要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却硬生生凭自己的双手,从血池炼狱中挣扎出来,终于重见天曰,终于重新返回到这个不公不正不平的人世间,注定要大开杀戒,用漫天血雨来洗涤这个世界的厉魂!
李凡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他和风影楼重新见面后他会怎么说,会怎么做。他曾经想过,自己劝得风影楼回心转意,两个人一起回到了第五特殊部队;他曾经想过,风影楼和他挥手道别后,永远离开了这个国家,离开了这片土地,这样他们虽然再也不能相见,但是只要知道对方还活着,胸膛里的心脏,还在痴痴的跳动,这已经足够了;李凡甚至想过,他在腰间绑着炸药,抱着风影楼同归于尽,在硝烟散尽后,他们两个人就算是死,尸体依然紧紧的抱在一起……
但是当他真的到了这一天,到了这一刻,面对风影楼双手血腥累累,已经站到社会对立面的兄弟,李凡发现,他竟然已经无话可说。”
风影楼到了现在,手上已经沾了太多的鲜血,他再也无法回头,再也不可能回到第五特殊部队,回到过去那朝夕相处的曰子了。看着风影楼那一双依然明亮,却因为一直挣扎在痛苦的沉渊中无法自拔,所以深隧的让人心碎的眼睛,李凡更不忍心去斥责,或者骂他什么。
那些天天喊着军人保家卫国的天职,喊着军人就应该服从命令,面对危险就应该向前冲,遇到好处就应该往后缩,已经开始用“圣人”的标准,去衡量军人的的人们,如果设身处地,把你放到风影楼的位置上,经历了那一切的一切,你是否还能说得那样大义凛然,说得那样冠冕堂皇?!
“老大……真的是你?”
这个问题,李凡已经问过了一次,现在两个人四目对视,李凡竟然又问了一次。风影楼也不厌其烦的又回答了一次:“没错,是我。”
“老大,放弃吧,好吗?”李凡望着风影楼,他的声音中已经透出了浓浓的哀求:“你应该知道,你在学校里学到的技术太可怕,杀伤力太强,如果你真的站到了社会的对立面,学校绝对不会允许你这样的人继续存在。如果你现在就立刻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片是非,一切都还来得及。”
说到这里,明明知道不应该,李凡还是终于忍不住悲叫了一声:“老大,你要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十年?!”
嘴里念着听着这个词,风影楼突然笑了,他满脸的笑容,但是他的眼睛里扬起的,分明就是痛彻心扉的破碎,“李凡,你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过的吗?”
李凡轻轻的摇头,他不知道风影楼是怎么过的,但是看着风影楼仅仅二十出头,就已经有点微微灰白的发梢,他却只觉得喉咙发紧。
“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被第五特殊部队追杀,我不怕死,但是我害怕自己在没有替家人报仇血恨之前,就死在了自己朋友,甚至是教官的枪下。所以,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着我的弟弟妹妹,进入了阿富汗,在那里找到了曾经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阿富汗兄弟。我在他那里得到了武器装备,我每天都拼命训练自己,一有机会,就出去帮助他们追杀恐怖份子,在半年时间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用这双手,杀掉了多少男人女人老人和小孩。”
风影楼瞪着李凡,他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嘶声道:“你知道吗,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我梦见那些被我在白天击毙的恐怖份子,伸出他们尖尖的手指,带着满脸的鲜血,吐着长长的舌头要找我索命。我梦见我那个明明是被人乱刀砍死,又丢进硝水池里死无全尸的老爸,就用他那一身光秃秃的骨头架子,走到了我的面前,问我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为他报仇;我甚至梦见了我的妈妈,哭泣着问我,为什么那么狠心,竟然想亲手关闭她维持生命用的氧气瓶……”
“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我无论有多累,每天也只能睡上三四个小时。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更知道,我的精神已经渐渐处于崩溃的边缘,现在的我,还能不能再多活上半年,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竟然还在这里跟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风影楼嘶声叫道:“高尚的李凡,可以堪比圣人的李凡,我的好兄弟李凡,要不然这样好不好,我现在就去杀了你的全家,我倒想看看,你明明知道谁是你灭门仇人,更清楚的知道我在哪里等你,是不是还真的能忍上十年,等上十年!”
李凡静静的看着风影楼,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眼睛里浓浓的失望,竟然一点点的消失了,最后剩下的,只是温柔的同情。
风影楼真的已经快疯了。
那位心理学导师,早就发现,风影楼整个人,就是典型的“棉里针”,只有压迫他,才会让他爆发出内心深处,最锋利的一面。所以她想方设法的布局,把风影楼逼得从第五特殊部队自逐出去,让他在外面流浪了整整四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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