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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宜生不敢说话,便要下楼,这时身后房间中那声音懒洋洋道:“我不去。”
孙宜生愕然,心中一片冰凉,失声道:“你不去?”
“不去。”
房间里的声音很是干脆,道,“我那弟弟想利用我,但我岂是能被他算计的?不去。”
孙宜生额头遍布冷汗,匆匆下楼,心道:“他不去,他不去……陈大人还能去找谁?”
一炷香后,陈棠放下笔,合上文书,又把墨洗一洗,擦干净手,这才走出户部。
片刻后他恰巧迎上府尹夏九歌的车队。
“原来是陈棠陈大人!”
夏九歌的声音颇为惊讶,命人停车,打开车窗,笑道,“陈大人,你这是去何处?”
陈棠道:“广积库出了点差池,我前去看看。”
夏九歌笑道:“我也听闻广积库出了点事,我恭天府几位差人在广积库被人拿下了,本府前去看看。既然是同路,陈大人何不与本府同行?”
陈棠欣然道:“恭敬不如从命。”
夏九歌请他上车,两人坐在车辇中,两张面孔相对。
夏九歌打破沉默,笑道:“陈大人年纪轻轻,便在户部担任右侍郎,官居三品。本府即便是恭天府尹,也不过三品。陈大人并非出身世家,能做到这一步,实属难得。”
陈棠道:“并非棠有何才华,而是职责所在,唯有战战兢兢,不敢懈怠。朝廷见我敬业勤恳,所以任命我为右侍郎。”
夏九歌微微一笑,道:“三品官,到头了。”
陈棠道:“在下不解。”
夏九歌悠然道:“没有身家,没有背景,又不投靠任何一个世家,官居三品,已经是所有人的极限。再往上走,就需要十三世家的背景。陈大人,你位极人臣,做官已经做到头了。”
陈棠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说话。
夏九歌看着窗外,道:“你应该已经请人去搭救令郎了吧?你故意先不去广积库,为的就是在这里等到我,拖延那么一时片刻,让求救的那人做好准备。但是陈大人,你有没有想过,目标不是令郎呢?”
陈棠抬眼,与他对视,道:“在下不解。”
夏九歌淡然道:“你在右侍郎位子上管理八库四仓,其中有西牛新洲五十省的银钱调度,粮草辎重调度,火药火器调度,赈灾和饷银。不知多少人要仰仗你的鼻息活着,但你太不合群,你就像一根钉子,钉在右侍郎的位子上,不能挪一下。树挪死,人挪活,你不挪,就只能挪你了。”
他直视陈棠双眼,道:“你不收钱,不收美色,你不收,其他人怎么收?尚书怎么收?不知多少人盯着你的位子,巴不得你下去。”
他向后轻轻一靠,道:“令郎今日是死是活,就看你挪不挪位子了。”
陈棠沉默片刻,道:“朝廷用我,是因为我有底线。我在户部,大明钱粮还不至于垮掉,因此内阁,三公,六部,东厂,五营,神机,神枢,都很放心。挪走我,不是他们的主意。”
他直视夏九歌的眼睛,轻声道:“那么,是谁的主意?”
两人对视片刻,夏九歌笑道:“公子做状元之后,需要掌握银钱粮草辎重和火药火器。”
陈棠道:“公子要我让出户部右侍郎?”
夏九歌微微一笑,道:“公子对你很是欣赏,说是你治世能臣,他光明磊落,不会动你。但是我们认为,你需要让一让位子。陈大人,你让出右侍郎的位子,告老还乡,令郎也会平平安安离开西京,跟你一起回新乡。”
他看向窗外:“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到广积库,下车前。你若是不挪,就可以收尸了。”
陈棠面色如古井,不起任何波澜。
终于,恭天府的车队来到广积库外,车辇停下。
夏九歌看着一动不动的陈棠,扬了扬眉,似笑非笑道:“陈大人果然心狠手辣。”
他站起身来,陈棠起身来到他前方,道:“我帮大人开门。”
夏九歌目光与他目光接触,夏九歌哼了一声,走下车辇。
陈棠在他身后下车,关上车门。
恭天府的一众官员纷纷来到两人身后,又有府衙的衙役、府兵快步而来,杀气腾腾,将广积库大门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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