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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真龙君借机归天命·绛珠子闻信却悬心
且说瑧玉此时昏昏沉沉,自觉并不在躯壳之中,竟又如当日为魂魄时四处游荡的一般,心下却并不如何害怕;一时自想道:“上天教我来此,定然不教我如今便死于非命。只不知此事又是何人所为,将为何事?”一面想时,却分明听见薛蜨等人声音,有心出言安慰几句,道是自己无事,奈何张口不得;正在无可奈何之时,却又听得有人说话之声,却是两个陌生之人,是以不再挣扎着要出声,乃留神细听。
只闻得其中一个人道:“警幻前番所为,已是乱了世间之理;幸得此人来此,将那书册一应焚尽了,方破了这妖法的。只是他如今受得重伤,性命未卜;若有个甚么不测,这其间之事如何回到正路上去的?”
又闻另一个人笑道:“三皇子此举败坏纲常,夺人气运,却同警幻所为暗合起来。若不是此人来此,这二人所为一朝呼应起来,竟可瞒天过海的,教人以为这世间本该如此。如今既警幻事败,三皇子所举也不能得逞了。林胤之此人龙气深厚,如今来此,便是为了将此间转回正轨,那里能教他现在便死的?”
瑧玉自听时,心下更安,乃暗道:“原来这三皇子亦同警幻一般逆天改命而行。只是这逆天之事,终要遭天谴的;想必上天意欲假我之手,将其倒行逆施之举一应改换回来的。”是以更不惶恐,又听得前一个笑道:“果然这世间之事多有巧的。那三皇子一介凡人,却因狼子野心,竟也同妖仙所为相近;那警幻本也为凡人,一朝修炼成仙,不说潜心向善,却尽用些邪魔外道以助自己修行;故此事皆由贪欲而始也。”
另一人笑道:“果然贪欲之人皆是近似的。那三皇子虽并不曾同那警幻串通了去,倒成了‘沆瀣一气’的光景,以致世间大乱;若不假以整治,过不得多久,这大成朝也便要亡了。因一己之私而毁家国百年基业,却是值与不值?”
先前人闻言,倒也应是。又闻后来那人嗤笑道:“那三皇子约也不想堕了祖宗基业。只是他才疏学浅,虽有些阴私手段,却并无治国之能;幸得天帝一早便见此事,将这林胤之魂魄引至小皇子身体之中,以为力挽狂澜之人;如今虽身受重伤,却对性命无碍,更是为其早日归于皇家助了一把。”
瑧玉闻言更是心中笃定,乃暗想:“原来我今日之结果,皆为天意。可见上天待我不薄;此后少不得尽心竭力,将这一朝基业守住,以应上天气运,免得乱了世道,致使百姓涂炭。”正要再听时,却更不闻那二人之声,只隐约闻得太医同人说些甚么话,不过是“拔箭”“凶险”等语,于是暗忖道:“这皇上倒也宽厚,并不因我伤了而迁怒于人;只是如何生出三皇子这般丧心病狂之人来,倒也奇了。”
却说瑧玉自想了一回,又觉自己魂魄悠悠回到身体之中,口中似被塞了一物,大约是参片之类;如此尚未反应过来,忽觉胸口剧痛,不由失声痛呼。原来是那太医将箭杆使力拔出,一时鲜血飞溅;旁边人便忙用帛掩住创口,又取药来敷上,一时忙乱。
瑧玉虽是剧痛,却并不曾昏厥过去,乃勉力睁眼看时,见今上正在自己身侧,面上沉重;薛蜨冯岩两个皆坐在一旁,薛蜨那脚绑了夹板,冯岩双臂缠得粽子也似,便知他几人皆无大碍,心下大定,乃向今上低声道:“陛下且请先去歇息,臣并无大碍。”
今上却是一直盯着瑧玉,见他睁眼,先自大喜;却又恐是回光返照。如今闻得他说话,忙道:“你且不要作声,待太医与你诊治。”瑧玉勉强笑道:“臣不肖,致得陛下挂怀;还请陛下以龙体为重。”一面又向薛蜨两个道:“你二人本就受伤,还不回去歇息么?”
他此话却是有些僭越了;只是今上浑然不觉,乃道:“愈不教你说,你愈说得多了。”一面便问太医瑧玉究竟如何;那太医上来诊了一回,面现喜色,乃向今上道:“林大人脉象平和,料想无虞了。果然林大人吉人天相,又有陛下护佑;那箭矢虽深,却并不曾损了心脉,待将养几日,自然好了。”
今上闻言大喜,乃一连称了几个好字,教人厚赏太医;又向他三个道:“你几个皆是这们傻的孩子。文起眼见着那马惊了,竟还往他背上去;那马车怕不有千斤之重么?霦琳只顾用双臂之力去托他。胤之瞧着那箭矢来了,也不知闪避,可知都是些不要命的。若出了些不测,朕如何同你们家中人说?”
三人闻言忙口称不敢,今上见他几个要行礼,便命免过,道:“如今幸得都无事了,还不各去歇息的。这般光景下来,也是不可再赶路的了;不若你们几个在此养息,待身子壮健了,再行回京。朕先往京里去,同你们几人家中说一声。”
瑧玉闻言忙道:“陛下,臣却有一事相求。”今上便命他说,瑧玉告道:“还请陛下勿将臣受伤之事告诉家中;只说臣因领差事,故在此地盘桓便是。臣妹年纪幼小,若闻得此事,少不得惊恐担忧;此非为兄之道,万望陛下恩准。”
今上见他如此,更为叹息,乃暗道:“若老三有他一半,也不致成今日之情景了。”于是点头道:“你这话也是正理,朕准你所求。”又向薛蜨合冯岩笑道:“你二人可要朕替你们遮饰一二么?”二人闻言忙谢恩,今上笑道:“能教朕同着一道撒谎的,也只得你们几个了。如今且好生养伤,待得进京之时,定要有个说法的。”于是向薛蜨二人道:“你二人先去歇息罢,朕有话要同胤之说的。”二人闻言,乃告了一声,皆教人扶了出去。
一时今上见房中更无旁人,乃向瑧玉叹道:“你是个极好的孩子;朕每每瞧着你喜欢,你可知为何么?”说毕,不待瑧玉答言,便道:“你原是极有才能的,这不过是一桩;你生得却同薨了的皇后极为相似,岁属又合朕那小皇子相近。朕见了你,便如见了五儿的一般,实是心下喜欢;如今你救驾有功,朕意欲认你为义子,可好不好?”
瑧玉闻言心下一喜,便知今上这是已认定自己身份,忙道:“臣惶恐。”今上不待他再说,便道:“朕说出之事,断不会再改移的。文起同霦琳两个亦是有功之人,届时也要封爵;你三个虽年少,却为人忠义;当年太祖也曾封救驾之人王爵,有例可循的。你只管安心养伤便是。”
瑧玉闻言,只得应是,道:“臣谢陛下隆恩。”今上更为欢喜,乃笑道:“如今既认了义子,便不可再自称臣了。朕也不好再叫你胤之;就叫臻儿如何?”瑧玉从善如流,忙道:“儿臣知道了。”今上闻得这一声,乃笑道:“正是如此。你也不必拘谨,朕只得一个皇子,你同他日后便是一般无二;只是如今在外,不免有些仓促。及至你回京,朕便昭告天下,认你为义子,先封一个郡王爵位;前日你替你妹子求恩典,朕原道要待他成亲再为封赏的;如今既有此事,便教太妃认义为孙女,封他一个郡君,也算全了你兄妹之义。”
瑧玉不想今上还要封赏黛玉,此却为意外之喜,忙在枕上谢恩,又道:“儿臣何德何能,得承陛下厚爱。”今上笑道:“朕自然有道理的,你日后便知晓了。如今且先安心将养,回京再为理论。”一行便将手上一个扳指脱了下来,亲与瑧玉戴上,道:“此物给你,见之如朕亲临;若在此有甚事,只管凭着自己意思去做便可。”因又笑道:“你劳了这半日神,快些歇息罢。朕也要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一面又教太医好生看顾,方才去了,不在话下。
如是过了两日,今上乃轻车简行,往京中而去,令瑧玉几个在此地养息。及至回得京中,不免又处理些事务,又要接见邦国使者,不必赘述。只是黛玉闻得瑧玉要在德州盘桓,待过了年才得回京,不免大失所望,却也知其中必有缘故的,只得应了,面上便有些闷闷不乐。
紫鹃等人见状,也知黛玉心下不乐,皆一力解劝道:“咱们大爷自领差事以来便深得器重,方才又是圣上亲自遣人来报的,足见得今上对咱们大爷宠信,姑娘应当欢喜才是。”黛玉闻言便不言语,心下却隐隐有些担忧,只怕瑧玉有甚么不测;只是此时将近年节,恐不吉利,故不好说得,只得罢了。
那厢宝钗闻得薛蜨不往京里来,倒也疑惑,乃自想道:“先前已是说了过年之前必要回来的,如今却又说不来,敢是有甚么事不成?”于是也心下有些猜测,只是恐他母亲担忧,亦不好说得,只得将此事压在心底,面上仍同往常一般;如此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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