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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同伴,我自己干自己的事,这本来就是一个人的游戏。我只凭自己的脑子赚钱,不是吗?如果价格朝我押注的方向走,不是因为我有朋友或伙伴帮忙;如果股价反向走,也没有好心人可以让它停下来。我不需要把我的交易告诉任何人。我当然有朋友,但工作起来我一直都是独行侠。这本来就是一个人的游戏,所以我一直一个人玩。
啊,投机行很快就开始讨厌我,因为我总是赚他们的钱。当我走进去把本金堆在柜台上时,他们只是看一看而不收钱,他们会告诉我今天不营业。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们开始叫我“少年杀手”11。我被迫不断更换公司,从一家换到另一家,后来甚至被迫使用假名。我不会着急,而是慢慢来,一开始不多做,只做15-20股。当我被怀疑时,我偶尔会有意先输些钱,然后才一口咬死。当然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太能挣钱了,然后叫我走人去别的地方交易,不许我再抢劫他们老板的利润。
一次我在一家大投机行做,刚做了几个月他们就不让我去了,但我决心必须多拿些钱走才甘心。这家公司的分号遍布全城,在市内的酒店大堂中有,在郊区也有。我去了一家酒店大堂分号,问了分号经理几个问题,开始在这家做。但当我开始用我特有的风格交易一支活跃股时,分号经理收到了总部一连串的电话,问到底是谁在操作那支股票。分号经理按照吩咐问我是谁,我告诉他我是从英国剑桥来的爱德华·罗宾森。他高兴地给大老板回话说没事儿。但电话那头的人想知道我长得什么样子。分号经理问我的时候,我告诉他说:“请转达我是个矮胖子,黑头发,大胡子。”但他没听我的,而是原原本本地描述了我的模样。他端着听筒,脸开始涨红,一挂断电话就叫我赶紧滚蛋。
我礼貌地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这个白纸一样的白痴,难道我们没告诉过你不做拉里·利文斯顿的生意吗?你让他从我们这儿弄走了700块!你他妈是故意的!’”他没继续说下去。
我一一试探了其他分号,但他们都认出了我,不接受我的本金,就连进去看看报价板,营业员们都会对我冷言冷语。最后,我只能在诸家分号间游走,隔很长时间才去同一个地方,试图让他们允许我做,但没什么结果。最后只剩下一家可去了,那是“世界一家”投机行最大、最有钱的分号。
世界一家公司类属A甲,生意非常大,在新英格兰的每个工业城市都有分号。他们接受了我的交易,觉得没事,而我则买进卖出,几个月有赔有赚。但最后,他们还是和别家一样了。他们并没有像之前那些小公司一样直接拒绝我,但不是因为他们秉持公平的体育精神,而是担心,担心拒绝一个碰巧赚了点小钱的人,会让他们脸上过不去,万一让人知道必然招来非议。但他们更加可恶:他们要我交3个点的保证金;溢价12一上来就是点13,接着是1个点,到最后竟然变成了1个点。
这是恶意障碍!为什么这么说呢,简单解释一下。比如某钢材股价格是90块,你买进了,按照一般的溢价,你的交易单上会写着:“以90元买进10股某钢材。”而一个点的保证金,意思就是说,当它跌破8914元,你就自动爆仓了。所以顾客也不必做出艰难的决定告诉经纪人赶紧抛空,能卖多少是多少,因为这时候你的钱已经被洗光了。一般说来,投机行不会强迫顾客多交保证金。
世界一家收这么高的溢价,却是在耍阴招。如果一支股票市价90块,我买了,我的交易单上不会写着“以90元买进某钢材”,而是“以91元买进某钢材”。啊,买进后,即使在涨了1块后平仓,我仍然是亏的。而且,上来就苛求我交三个点的保证金,他们就把我的交易上限额度削减了三分之二。
当然,我时赚时赔,但总体来说稳中有赚。世界一家强加给我的苛刻条件足以压垮任何人,但他们仍不满意,他们还给我设套,但他们套不住我,我总能逃掉,就像出自本能一样。
前面说过,世界一家是我最后可去的地方了。它是整个新英格兰最富有的投机行,所以向来不设置单笔交易的上限额。我想我是他们最大的顾客了,我的意思是说,每天都在并每天都交易的顾客。他们的大厅很高档,还有我见过的最全面、最大的报价板。报价板从大厅这头一直铺到另一头,收录了你能想到的任何物品的报价。我说真的,它不仅包括纽约和波士顿证交所里所有的股票,还包括棉花、小麦、日常用品和五金,等等等等。总之,从纽约、芝加哥到波士顿、利物浦所有地方能够买卖的所有东西这里都有。
你知道人们怎么在投机行里交易吧?当然很简单,你把钱交给一个营业员,告诉他你想买或卖什么,他会看一眼报价器或报价板,把最新价格记下来。他还会写下时间,这样,它看起来就像一张真正的交易报告了,仿佛他们真的在某天的某个时间点在某一个价位给你交易了多少股的某支股票,收了你多少钱。当你想平仓时,你就走向同一个或另一个营业员(这得看你待的公司里有多少营业员)并告诉他。他就会记下最新的价格,如果价格不活跃,他就等报价器显示最新的数字后再记。他会在交易单上记下时间和价格,盖个章,把单子还给你,你就可以去收银台收钱了,该收多少收多少。当然,当市场形势不利,价格突破了你保证金能承受的范围,你就会自动爆仓,交易单就成了废纸一张。
在较小的投机行里,交易量可以小到5股,交易单只是张小纸条,不同颜色代表买和卖。有时,比如在狂牛市里,投机行会受到重创,因为所有顾客都在做多而且碰巧都做对了。这时投机行就会加收买卖手续费,也就是,如果你买了一支20美元的股票,交易单上就会写着“20美元”,你赚一块就只能得点了。
但世界一家是新英格兰最高大上的投机行。它有数千“恩主”,而我确实觉得我是他们唯一害怕的人。摧毁性的高溢价和三个点的保证金也没有太影响我的交易量。我持续按照最大限额买进卖出,有时会有一连串5000股的交易记录。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啊,当天我做空15了3500股美国制糖,手里拿着七大张500股的粉色交易单。世界一家用的是大纸条,有很大的边空可以追加保证金。当然,他们从不要求顾客追加保证金。你掌控力越小,对他们越有利,因为他们最赚钱的模式就是把你洗掉。在小投机行里,如果你想追加保证金,他们就会重开一张票,这样他们就可以收取买进佣金了,而且卖出时也当新交易一样收取佣金,这样你赢的每个点的跌幅16就只剩点了。
好了,我记得那天我有一万多块的保证金。我赚到一万块现金时只有20岁,如果你还记得我母亲的话,也许会认同,一万块现金实在太多了,不宜随身携带,除非是老约翰·洛克菲勒。她以前常告诫我要满足,该做一些正常营生了。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说服她说我不是在赌博,而是靠预测能力赚钱。在她眼里,一万块是一笔巨款;但在我眼里,那只代表更多的保证金。
我在105块的价位放空了3500股美国制糖。大厅里还有一个人放空了2500股,他叫亨利·威廉姆斯。我常坐在报价器旁边,为小杂工大声念出报价来。就像我预料到的一样,价格是这样波动的:急跌几个点,停一下,仿佛是另一次猛跌前的盘整。市场整体非常疲软,各种征兆都说明做空很有前途。但是突然,它的犹豫不决让我感到异常不快。我开始觉得不舒服,觉得自己想要平仓离场。这时的价位是103点,今天的最低点。我本该信心满满的,但我却觉得非常不安。我觉得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事出了什么错,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如果要发生什么,但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我就无法保护自己。如果真有暗涌,我最好还是赶快平仓。
你知道,我从不盲目行事。我不喜欢盲目,也从不盲目。从小我就必须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17而这次我给不出明确的理由,但我就是不舒服,我受不了了。我叫过来一个熟人大卫·威曼,对他说:“大卫,你坐在我这儿。帮我个忙,在报美国制糖新价之前,稍微顿一下好吗?”
他说行,然后我让出报价器旁边的位子。他坐在那里,为杂工大声念出价格。我从兜里拿出那七张美国制糖单,走向柜台平仓,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场,所以我只是靠着柜台站着,我把交易单捂在手里免得营业员看到。没一会儿,我听到电报机响,汤姆·本汉姆,那个营业员,立刻把头转过去听。然后我感觉仿佛有什么邪恶的事情正在酝酿,我决定不再等了。就在这时,报价器旁边的大卫·威曼开始喊:“美国制……”大卫还没报出来,我就闪电一样把交易单摔在柜台上,对营业员吼道:“平掉美国制糖!”这样,投机行当然必须按上一报价给我平仓。后来我知道,大卫报的价格仍然是103点。
根据我的预测,美国制糖这时应该已经跌破103点了,但这次我的预测机制失灵了。我有一个感觉:周围有个陷阱。电报机发了疯似的一个劲儿地响,我发现汤姆·本汉姆(就是那个营业员),把我的交易单放在一边迟迟不动手,而是一直在听电报机的咔嗒声,就像在等待什么似的。于是我朝他大叫:“嘿!汤姆,你他妈在等什么?快给我平仓,103点!麻利点儿!”
大厅里所有人都听到了我的叫声,开始朝我们俩张望,窃窃地打听发生了什么事。你懂的,世界一家以前从没赖过账,因为没人传闲话,但一旦有人传,大家就会像挤兑银行一样挤兑投机行。只要有一个客户起疑,其他客户就会纷纷仿效。汤姆绷着脸,转过来,在我的交易单上记下:“于103点平仓。”然后把那七张交易单扔了过来。他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从汤姆的柜台到收银台的“笼子”只有两米远,我还没走近出纳员去拿钱,报价器旁边的大卫·威曼就激动地喊出了价格:“天啊!美国制糖,108!”但已经太晚了,所以我远远地朝汤姆大笑:“晚了一步,是吧,老弟?”
这当然是个圈套。我和亨利·威廉姆斯共放空了6000股美国制糖。投机行拿着我和亨利的保证金,大厅里应该还有不少别人放空了美国制糖,总共大概有8000~10000股。如果世界一家拿着2万美元的保证金,就足以在纽交所拉抬价位,把我们全都洗净。在那个年代,当投机行发现很多客户都盯着一支牛股所以压力超大时,常常会在交易所里找个券商,打压股价,让所有做多的客户爆仓。投机行只需做几百股,亏几个点,就能赚几千美元。
这就是世界一家用来对付我、亨利和其他美国制糖空头的方法。他们的操盘手在纽约把价格抬高到了108点。当然,价格随即回跌,但亨利和其他很多客户就这样被洗掉了。当时,但凡某支股票猛降又快速反弹,而且无法解释,媒体就把它叫做“投机行的赶市”。
最搞笑的是,就在世界一家企图算计我后不到十天,纽约的一个操盘手就让世界一家损失了七万多。此人当时如日中天,在市场上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是纽约证交所的会员,以在1896年的布赖恩金融恐慌中做空一举成名。为了实施自己的某些计划,他常不惜牺牲其他会员的利益,所以一直不断违反证交所的规定。一天他想,榨取些投机行的钱,证交所和警察局都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因为投机行的钱本身就不干净。于是,他派了35个人扮成客户去了世界一家的总部和较大的分号。在同一天的同一时间,这35个人以最大限额做多同一支股票,并按照指示在特定的利润点全部出清。当然,他需要做的就是,在朋友圈散播利多消息,然后煽动证交所的场内交易员抬高股价,当然还有很多信任他的广大股民。他又精心挑选了最合适的股票,所以拉抬三四个点简直易如反掌,而此时他派去投机行的人们就按计划套现了。
一个老兄告诉我,除去给那35个人的开销和报酬,他最后净赚7万美元。他在全国多次上演了同样的把戏,狠狠地教训了纽约、波士顿、费城、芝加哥、辛辛那提和圣路易斯的大投机行们。西部联合铁路公司是他最宠爱的股票之一,因为它一直半死不活,所以让它振荡几个点非常容易。他的手下会先在一个价位买入,涨2个点就平仓,然后转手做空,再赚3个点。
顺便提一下,前两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他死了,死得一贫如洗,默默无闻。如果他改在1896年去世,纽约所有报纸的头版都会给他留至少一个专栏的位置,但他没有,所以只在第五版留了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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