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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面带微笑,优雅地拿着一把小银剪,剪下梅树的侧枝,然后微侧身对着羞涩的悠悠说道:“梅树易活,但姑娘最好是命家人时时修剪侧枝,那花枝方能更盛。”
悠悠柔声应着,他便含笑问道:“看样子你家君爷很喜欢梅花啊?”
“正是,君爷酷好梅花。他的府邸,就在富村大街,离此处不远,听说亦是种满梅树……”悠悠娇柔地说着,看到我的一刹那,脸更红了,神色也有些慌张。
她身边的白影也转了过来。
岁月在他身上带走了少年时代那青涩的倔强之气,却又给他增添了一种男人的阳刚和英气,那绝世的容颜更加出众。
于是再一次地,春晓之花在我眼前绽放,中秋之月悄然露颜,四周雅乐轻奏,仙雀环飞,浑浑然间,我的三魂七魄似已被夺去了一半……
哦!不……这一次我还很没用地看到了灿烂的烟花在他背后绽放。
我曾经无数次排练着看到他时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是这一刻,我却只能定定地看着他。
他出尘的笑容骤然消失,深不可测的目光绞着我许久许久,久到我以为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然后他对我笑了,那种熟悉的笑容,好像就在昨天,他常常抢过梳子,逼我乖乖坐在梳妆镜前,为我梳发时的柔笑;在可怕的暗宫,那一笑令我重生勇气,那一笑令我丢盔弃甲……
我闭上了眼,复又睁开,恢复了自信,上前一步,紧握玉骨扇,向他抱拳道:“在下君莫问,不知这位雅人高姓大名,光临寒舍,有何指教?”我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的眼神一凝,然后快步向我走来。快得我的心脏要跳出来,快得我直想抱头鼠窜。我唯有鼓起全部的勇气,站在那里看着他向我走来。
然而他来到近前,却戛然止步,收了笑容,凤目隐着激动,然后转瞬消失,如古井幽潭,深不见底,然后在那里微微侧着头,凝视着我。
这个样子……就好像以前在赏心阁,他在花梨木大书桌前写诗作画,我一旁研磨伺候,偶尔打了个呵欠,不小心碰翻了青玉荷叶水丞,那水丞轻轻落到卧狮砚里,一滴墨汁溅到他的手背上。
他一向是个宽厚的主子,我知道他不会为了这个责打我,于是我嘿嘿傻笑着,拿绢子去拭他手上的墨汁。奈何那乌黑却越擦越多,本来与纸一色的手背上一片墨迹,我着急了起来。他那时也是这样微微侧头,平静地凝视着我,凤目中有一丝拿我没办法的笑意,然后疾如闪电般地用笔尖在我的脸上画了几笔。我轻叫出声,他却在那里弯起嘴角。素辉在一边笑得直不起腰来,拍手道:“木丫头成大花猫了。”
西枫苑的一点一滴像是深埋泥土中的绿芽,我以为战火早已烧尽了花木槿的一切,包括她隐埋于心底的那不为人知的这一点绿色,如今琼花小筑骤然出现的这道明月霁光却一下子射入我的灵魂,打开了那封闭心门多年的沉沉腐锁,于是那点绿色在瓜洲香软的春风中蓬勃生长,又如雾气慢慢地凝成百川大海,汹涌地冲击着我本已脆弱的心门。
我慢慢放下我的手,垂下了眼睑,努力隐去眼中的雾气,掩手的长袖遮住了我不停颤抖的身躯。
许久,头顶的原非白对我一抱拳说道:“西安原非白,久闻江南悠悠姑娘技艺超群,特来拜会……请恕原某唐突,下人无状。”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努力抑制着什么,语速也很慢,在我听来却字字珠玑。
“原非白?”我抬起头,努力装出惊讶万分的神情,“莫非阁下是秦中原氏墨隐,天下闻名的踏雪公子,亲临寒舍?”
他的凤目潋滟,微勾嘴角,点头正要开口。
这时外面传来打斗之声,齐放在我耳边说道:“沿歌沉不住气,打起来了。”
我赶紧赶过去,却见沿歌正同一个俊秀青年过招。
唉,这个青年很面善哪。
却听有人暴喝:“素辉快住手。”
啊,这个面颊光滑、清秀朝气的青年竟然是当年的小青春痘素辉?
我再仔细一看,还真有当年小青春痘的几分味道。哟,不过真没想到咱们家素辉现在长这么帅了,我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嘴角,却见对面一个独臂英雄目光一闪,绞在我身上。
韦虎也来了。看来这个原非白来意不善啊,这时忽然一股熟悉的龙涎香直冲脑门,一转身,惊觉原非白已在我身边,目光深幽地看着我。
我急急地向前一步,高声叫道:“沿歌住手。”
沿歌退出圈外,素来漫不经心的小脸上满是狠戾不甘,冷哼道:“臭小子,敢欺侮到我们江南君家的头上来。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先生是何许人也。”
我上前拉了拉沿歌,扯出一丝笑容,“这位小英雄乃是踏雪公子的随从,沿歌莫要鲁莽。”
我恢复了儒雅,一回头,唉,原非白这小子怎么又贴着我?
我不着痕迹地又退了一步,笑道:“公子见笑了。这是我的弟子沿歌,向来无礼,还望公子和这位小爷雅量,莫要见怪才是。”
素辉正呆呆地看着我,双目有些激动。
我对他微微一笑,回头对沿歌说道:“沿歌,可还记得我同你们说过的,天下闻名的四大公子吗?这位便是四公子之首的踏雪公子。公子前来你悠悠姐处指教乐理,实乃我君莫问的光荣,你还不向原公子和这位小爷道歉?”
沿歌看了原非白,就立刻一呆,乖乖地上前给原非白请罪,非白与我又客套一番。
这时已近中午,现在送客有些不近情理,而且还是闻名天下的踏雪公子来访,我又是以江南雅人自居的君莫问,讲不定进西安做生意还要靠原非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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