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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刘瑾宣泄够了,缓过气来,一瞪着大管家刘多福,那刘多福连忙跪下,膝行两步,磕头下去,颤声道:“小的该死,这就去领二十板子,再去查外头闹事儿的是哪些不开眼的,定让他们知道敢污蔑祖宗的下场……”
刘瑾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摆了摆手,见刘多福只顾着磕头,并不敢抬头看他那手势,便又是一阵恼火,喝道:“滚滚滚!”
刘多福忙不迭连滚带爬的出去了,两个跟着他办事的管事也趁机跟着“滚”了出去。
刘瑾的眼睛扫向管事刘多寿。
此人原是锦衣校尉,有些武艺在身上,又懂锦衣卫侦缉那一套,是刘瑾将牟斌弄下台后从锦衣卫中招揽的人,改了家奴的名姓,如今负责联系锦衣卫和东西两厂。
刘多寿到底行伍出身,可没有刘多福那样软蛋,他向前一步,躬身道:“经指挥使杨大人与小的排查,已经揪出三个形迹可疑之人,悄没声关起来了,并没打草惊蛇。小的是想着单一两个人做不成这么大的事儿,是否要继续筛下去,还请祖宗示下。”
刘瑾冷着脸道:“那边的事儿让杨玉去做。从今儿起,你去盯着西厂,谷大用,还有他手下留在京里的两个档头,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儿,我都要知道!”
刘多寿有些惊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后头的几个管事幕僚,虽说都算是祖宗的心腹,但这事儿也不是哪个都该知道的,果然见不少人都瞪圆了眼睛。
“祖宗……这……”他欲言又止。
刘瑾阖目喊了个身边干孙子的名字,那小内侍就口齿伶俐的将西厂在江西的所作所为和谷大用的表现说了一遍。
众人这才知道刘祖宗发火的真正原因,不少人心下一哂,不知道刘多福晓得自己给自己加的二十板子是白挨了,会不会气个七窍生烟。不过他到底有错,这板子也算不得冤枉。
刘多寿听那小太监说罢,心下已有了计较,低头寻思了片刻,方向刘瑾道:“毕竟是西厂的人,小的只怕还要向杨大人那边借些人手。”
刘瑾面色不虞,冷声道:“你也再去招募些得用的。杨玉那边的,想过来的,查清楚了便都收下。”
刘多寿有些诧异,却不敢多问,只应声下来,后退了两步,带着自己的两个手下退出去了。
刘瑾又点了两个幕僚,让写个平息外头逼婚的流言对策来,又让陕西籍的幕僚去北榜各省会馆,了解一下新科进士里未婚者家庭状况。
当初他是完全没把戴大宾的拒婚当回事儿的,想着把李经身后的人揪出来后,他照样能满足侄女的愿望。
但现在,外头闹成这样,就算戴大宾回来跪求,他也不会应了,如此便要好好再给侄女儿觅个良人。
领了任务的人陆陆续续走出了书房。
剩下几个就显得格外“没用”。在刘祖宗身边做事,不会阿谀奉承是肯定不行的,但是只会阿谀奉承旁的都不会,那也是吃不开的。刘祖宗很是求贤若渴爱惜人才呐。
有机灵的幕僚想着方才刘瑾的话,便往前一步,躬身道:“勿论西厂东厂,当初都是受过千岁恩惠的,如今大权在握,便只想着怎样向上,全然不思回报恩人,这既是他二人的凉薄,也是他二人的浅薄,然则,也是人之常情。”
见刘瑾慢慢喝着盅参汤,听了这番耍嘴皮子的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幕僚便更往前一步,声音却压得低了些:“这东西二厂在谁手中,都免不了要为自己谋划,学生以为,莫不如将这厂抓在千岁您手中,还怕他们谁翻了天去。”
刘瑾将盖盅往旁边一撂,没好气道:“你倒是想得好,这是要把丘聚谷大用统统踢了,让你祖宗我去兼这两处督主?”
那幕僚忙道:“千岁日理万机,哪里还兼得过来那许多活计,学生是想,东厂有监督锦衣卫之责,那东厂又由谁来监督?更勿论西厂。没了监督,不免失控,不若另立一衙门,千岁亲领,不仅能行东西两厂之事,更有监督东西两厂之责……”
刘瑾斜睨了那幕僚一眼,“这衙门口,也是说立就立的?”
那幕僚揣度着刘瑾话音儿,便陪笑道:“太祖时只有锦衣卫,成祖时便添了东厂,到了宪庙时,又添西厂。这立与不立,哪里有什么祖宗法度,还不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西厂,不也是千岁您一道折子,皇上就许了复立么。”
刘瑾微微阖上眼,从鼻子里哼笑一声,并未言语。
那幕僚心里更有底了,便又低声道:“您不是还让刘多寿那边多招揽人手么,人手总要有安置的地方,都放在府上,怕也不太妥当,容易落人口实,放在新衙门里,不是正好。也恰借这机会,查一查东西二厂。”
刘瑾这才满意一笑,道:“这也是个道理。”
那幕僚不由大喜,忙道:“那学生便下去写个条陈来,千岁再斟酌?”
刘瑾抬了抬眼皮,道了声“去吧”。
正这时外面有个管事毕恭毕敬报:“御马监张永张公公来访。”
刘瑾眼睛立时立了起来,没什么好声气道:“这老小子怎的来了?”后半句“他娘的来看祖宗笑话”生生咽了下去。
外面的管事战战兢兢的将帖子递了进来,手都哆嗦得几乎捧不住那薄笺。大管事二管事都被赏了板子,也由不得他们不怕。
刘瑾一把拿过,却见帖子中又附礼单,不由“咦”了一声,两根手指头弹了弹那单子,脸上慢慢扯出个笑来。
他挥挥手,呵斥道:“傻愣着什么?你张爷爷来了,还不赶紧前头花厅奉好茶去?!”
*
张永这二年有些发福,脸上一笑竟有点儿弥勒佛的样子,全然看不出这是曾是个领过兵剿过匪自己也能提刀砍贼的悍勇之辈。
“延德,作甚么这么客气呐!”刘瑾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话里透着亲近。
张永笑道:“这不是有事相求老哥。”虽然知道左右并无旁人,他还是假意看了两眼,然后往前倾了倾身子,低声说了李旻的事儿。
刘瑾听罢,似笑非笑道:“这袭爵也好,府军前卫也好,你这御马监就能办了,怎的还来我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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