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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马行街,远不如夜晚那般热闹,端木翠想起方才张龙的话,心底不免烦躁。
这七天来,她每天都能得知宣平的消息。
“一连两日夜如白昼,天有二日……”
“一连五日夜如白昼,天有二日……”
“这都一连七天了……”
端木翠咬了咬下唇,理论来说,如果没有回应,这异象应该很快就停止了,为什么还这么一日日地执拗不休?
思忖间,慢慢绕过了马行街,清淡的花香绕于身周,越往里走越是馥郁,端木翠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晃了开去,快步向花市内里走去。
“老板,哪有卖茶花的铺子?”
“再往里走走,第三家就是了。”
细数一二三,果然就到了。门楣上大大的匾额,上书“茶花园”三个大字。
其实端木翠是真的不懂什么花的,她装作懂行的样子瞅了又瞅,心里已经晕菜了一半。矮矮胖胖满脸堆笑的老板跟在边上亦步亦趋:“姑娘,姑娘看起来是个内行,想挑什么花?”
“那个……”她清了清嗓子,“给我来一盆……抓破美人脸。”
老板吓了一跳。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跟进了随便哪个饭铺子,嚷嚷“给我来一碟卤水花生”一样来得那么轻易。
“抓、抓、抓破美人脸?”老板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就是那种白的花瓣,上面有条绿道子,还有条红道子的。”
“这花……”老板傻眼了,“小的是听过,但从没见过。”
“什么?”端木翠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说话都开始打磕绊,“这、这、这花,很贵?”
“哪里是贵那么简单啊。”老板给她扫盲,“姑娘,这花是茶花中的极品啊,小的从来都是只闻其名,没见过真东西啊。不是小的打诳语,这整个开封,都未必能找出一株两株来。”
就那破花?
端木翠心里泛起了嘀咕,这公孙先生摆弄的还真的是“奇花异草”?在她看来都普普通通嘛,整个开封都未必能找出一株两株来,嘁!
“那姑娘看看,要不要买盆别的?”老板极力想促成生意。
端木翠果然不愧是将军出身,极其具有杀伐决断之才,但见她目光在四下溜了一溜,最后停留在地上一株最普通的白色茶花身上:“就它了!”
就它了?老板欲哭无泪。
这是怎样的客户啊,开始还以为是个肥羊,那么耀武扬威的,一开口就不同凡响。到了后来,居然就买了这么一盆……
打个什么样的比方呢,这么说吧,就跟进了珠宝店,开口就要海洋之星,结果店员屁颠屁颠殷勤了一圈下来,人拿了张宣传页跑路了……
老板懒得理会她了,收了两个叮当响的铜板,几乎是用脚把那个盆挪到她面前的。
端木翠兴致勃勃,一点都不在意:“老板,有石绿吗?”
端木翠右手石绿左手胭脂,就在这茶花园里公然造假。彼时“3。15协会”尚未成立,监督举报机制也不给力,打假英雄等亦未上位,种种纵容滋生的土壤,使得端木翠走上歧途毫无压力。她得意扬扬地用指甲揩了一点点石绿,小心地用指腹抹匀在白色茶花的花瓣上。老板在边上看得眼珠子都快脱眶了:她以为这样,就能造出名贵的“抓破美人脸”?
端木翠却做得认真,她打开胭脂盒,胭脂的甜腻味道浮上鼻端,仔细揩抹着花瓣,唇角忍不住绽开促狭的坏笑:这样做当然是瞒不过公孙先生的,只盼先生念她这份心意,不要再摆出那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身后突然有人唤她:“端木。”
端木翠身子一颤,这声音……
这声音熟悉而又陌生,似乎起自不可名状的遥远之处,但明明近在肘间。
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声音了?
拿着胭脂石绿的手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许多埋没却从未消失的记忆自四面八方迫将过来,潮水般风急浪高,又好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她是最微小的尘埃,死死攀附着水沫,被动而走,无所适从。
端木翠慢慢站起来,眼底渐渐蒙上一层泪雾。她没有回头,压得极低的声音中还是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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