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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用将李、薛一手拉着一人,道:“孤来送酒肉,莫扫了兴。怎么,不让我进去?”李大高叫一声,道:“大王赏赐酒肉啦。”李崇文、薛阿檀忙一左一右引着李克用进门,军士们上来帮着搬酒牵羊,欢欢喜喜。随便找了一口大锅,独眼龙席地而坐,捞起锅中一条羊腿就啃。看这郡王如此随和,将士们气氛一松,场面再次点爆。赌斗的赌斗,吃喝的吃喝,更加炽烈。
郑哥很有觉悟,叫一声“我来”,挽起袖管,亲将一只羔羊拖出,抽出牛耳尖刀,三招两式宰剥干净。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美感。周儿、王儿早打好了清水,洗涮完毕,把个全羊以木棍穿了,架到火上炙烤,飘起阵阵肉香。待油皮酥黄,屠子哥拿刀层层片了,撒上各种茴香、细盐调味,端来给众人分食。
李克用为一众武夫簇拥,情绪高涨,眼角却总往郑哥身上飘。
郑二见陇西郡王看了自己两回,先是有些得意,感觉非常美好,可是老看老看就有点心虚。独眼龙这厮体态魁伟不假,却生得面色白皙,怕不是有甚奇怪癖好吧?老黑美则美已,爷们儿可是伺候不了。此等混账想法若叫独眼龙晓得,定要杀他千刀才能解恨。
就听李克用向大李道:“你这豹都不凡呐。欢庆时尚能营卫不虚,有古细柳营之遗风也。”其实还有半句话没说,刚进门时,片刻间能够成阵成列,可比铁枪都严整许多。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眼前这将领的治军能力着实不凡。
李大躬身道:“末将待人以诚。所部千余,皆以兄弟视之,福祸同当,故肯死战。况治小军易,治大军难。大王雄踞河东,纵横宇内,所向披靡,治军之道大王胜职部远矣。”
“哈哈哈哈!”李崇文恰到好处的一句拍捧,正搔到独眼龙的痒处。想他少年从军,十五岁杀段起事……呃,早几年苦是苦点,还在塞北吃了几年砂子,好悬没命回来,但如今能有这份基业,可不就是他李鸦儿能治军能打仗么。“爱兵如子,知易行难。天下将帅何其多也,做得到,做得好,能有几人?”说着,李克用话锋一转,道:“李将军,孤有个不情之请。”
“岂敢,岂敢。”
李克用一指郑哥,道:“这郑副将我甚喜之,可否……嗯,可否让他来我鸦军。我知他是你旗下悍将,有何要求,我无有不允,必不令你吃亏。”
这还真是个不情之请。大李叉手道:“刘帅曾有嘱咐,蔚州军就是河东军,刘帅亦不过大王帐前一小卒,何况区区。大王看中这黑厮是他造化,职部何来吃亏一说。”语气诚恳,态度恭谨,一点表演的痕迹也无。李克用抚掌道:“善哉。皆是好儿郎。只是你不提,孤却不能不给。如此,藩部再给你二千骑,所缺军资你找他要。”说着指指边上的盖寓。李崇文也不拖泥带水,将郑守义招呼过来,道:“郑副将,大王要栽培你进鸦军,郑字营今后便跟随大王左右。好做,莫给我豹都丢脸。”
眼见事情顺利,李克用看着眼前这七尺有余的勇将,越瞧越是欢喜,笑眯眯地就等着老黑拜见了。可不么,李崇文都点过头,两千多藩骑换个勇将,这笔帐怎么算都不吃亏。郑哥闻说,真是心乱如麻,暗骂独眼龙闲得蛋疼,给爷爷添堵。左瞧瞧,右瞅瞅,只见独眼龙欢喜,李大郎微笑,屠子哥却咬牙一躬身,道:“谢大王美意。职部从军以来,李将军待俺恩重如山,万难弃之。”
言语未落,便听李存璋在旁怒道:“不识抬举。”他早打听清楚,在云州城下放火的就有这黑厮的一份功劳,此时还不赶紧踩上几脚?边上盖寓亦将脸一拉,道:“豹都刘仁恭都已给了大王,你在这里与在鸦军有甚不同,皆是为大王效力,怎称一个‘弃’字。不识好歹。”
郑守义银牙暗咬,躬身而立,默默不言。
李克用万没想到这黑厮能唱这么一出。先是一怔,又将眼前这汉上下细细打量,神色略略转为黯然,对李崇文怅然道:“有此义士,李郎何其福厚也。君子成人之美,郑副将还在豹都吧,亦是为孤效力。不过孤言出如山,那二千藩骑还是给你。”拍拍大李肩膀,鼓励一句,“好做。”又向盖寓道,“盖寓,军资不许短缺。”蔑眼看看这厮,心曰,你们这些老货懂个屁。
说罢,起身去了。
……
“郑哥,跟陇西郡王也成啊。那李存贤,回来就做副使,我看大王为人仗义,是真看中你了,好歹不会比他差吧。”回到营房,刘三就在郑哥耳边悄悄说道,“不成你也拜个义父,认个干爹,咱兄弟跟着大王也好混呐。”现在刘三尽量不离郑哥左右十步距离,刚刚黑哥的表现,让他看个正着,对于郑哥烂泥扶不上墙的表现,刘三哥很有意见。
岂料这话就似戳了郑二的肺管子,怒道:“滚!你狗日地去拜干爹吧。”
“你懂个屁。”骂人的是张铁匠。
郑二冲着大舅哥点点头,表示好意心领。进豹子营,郑哥就喝了血酒,立誓勿相负也。这事他没忘,李大定也记得清楚。后面提拔的几个队头伙长,哪个没有立誓。对于这个誓言,嗯,郑哥还是比较看重。
好,这且不说,就说河东军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李克用收了一堆干儿子,都说他甚喜李存孝勇武,结果呢,反了,有传闻就是受了李存信挑拨。李存信是哪颗葱二哥不认识,可是你说,既然都甚喜了,怎么还能被挑拨到造反呢?很不合理。
再说薛阿檀。他跟李存孝关系不差,也以武勇见长。今日战场上,这厮突阵是真硬扎,晚上二人交过手,功夫确实不差。然而这厮与其他诸将关系都不大好,据说也是因他太猛,连带铁枪都跟其他部队关系也有点紧张。郑哥就很怀疑,今日让豹子都去接应铁枪都回来,是否就是独眼龙担心别个队伍会下黑手。想想很有可能。否则今夜大酺,铁枪都怎么跑过来跟豹子都吃酒呢?
还有,各军关系也不好说。围云州时,李存璋就没给李尽忠通气,造成这厮挨了一把大火,传说险些就给李大王一刀砍了脑袋,最近那厮一直在告李存璋知情不报、坑害友军的刁状。
看看,这才几个人,就如此复杂。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哦不,是庙大黑风起,渊深鬼怪多啊。鸦军更是这些妖魔鬼怪的大本营。河东军中,得势的或为大同造反时的老弟兄,或是沙陀老乡,独眼龙的义子千千万,他郑二算个蛋。在豹都人头熟地头熟的不好好混,非要带着几十个蠢货去鸦军瞎折腾,爷爷是疯了么是傻了。这些消息还都是刘三几个打听来的,要么郑哥怎能知道得如此详细,但是你看刘三就想不明白。
目光短浅呐。
还是手下无人。看看人家李大,有个贼眉鼠眼的小白脸李三给出主意,秦郎、张郎、李承嗣,一个个都不白给。咳,老大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是生是死,左右也就舅哥凑合能说说话,真是再多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无。
人才。那天李三说句什么,天底下什么最贵,人才。
现在郑字营人才不多,杀才不少,头疼,头疼啊。
奶奶地还让老子认干爹。想想有气的郑哥一脚踹在刘三腚上,甚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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