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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敬忠跟杨氏两人心里都是有鬼的,一听到崔世福这话中像是在指着什么,两人顿时脸色一变,神色都有些慌乱了起来,一旁王氏听到要说分家了,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她男人一天到晚的做了,全贴到崔敬忠身上去了,说是当了大官儿,可现在却天天住家里,哪有做了官儿的人还成天往家里跑的,一看便知道是在说假话,这样的人没有出息,往后若是跟他分了家,崔敬忠往后要是真发达,自己便再想法子就是,而他若是没出息,甩开他这个大包袱,自己一家人不知道该有多轻松了。
也不知崔世福今儿受了什么刺激,竟然提起分家来。王氏高兴得险些要发了疯,可她吃过几回教训,就算心里欢喜,也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开口,反倒是捏了自己儿子一把,看崔佑祖脸色一板便要翻脸,连忙便凑近他耳朵边说了几句。
“我哪里不如人了?爹将那聂大郎夸得跟朵花儿似的,他也不会唤你一声爹!”崔敬忠脸色铁青,心里一股股羞辱感涌上了心头来,看着崔世福便要口不择言,那头杨氏原本想劝他几句的,崔世福却反倒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他往后不会喊我声爹?还要托你的福呢,为了避免薇儿被送给人家作妾,聂举人已经跟我回去说了要找他爹娘来提亲。”崔世福说到这话时,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眼神却是看都没看儿子一眼了,崔敬忠一听到那作妾的话,眼皮便跳了跳,目光跟刀子似的落到了杨氏头上。
杨氏顿时心里一慌,这会儿看到崔世福跟崔敬忠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她双腿一软,险些便坐了下去,心里只得一个念头,这事儿被崔世福知道了,完了!
屋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王氏抱着儿子,脸色都有些扭曲了,她没料到崔薇这死丫头竟然当真如此好的福气,要嫁给聂秋染了,她恁什么过得这样好,那死丫头牙尖嘴利的,有哪儿出采了?她心里又妒又恨,王氏跟崔薇便像是天生的敌人一般,怎么也互相看不顺眼儿,当初崔薇还砍了她两刀,现在王氏想起来心里还嫉恨无比,哪里希望她过得如此痛快,心里一股恶气涌上来,回头便冲杨氏道:“娘,这是好事儿啊。”一句好事儿像是从王氏牙缝间挤出来的一般,王氏看着杨氏呆滞的样子,也顾不上去想刚刚崔世福嘴里说的什么作妾的话,只一心不想看着崔薇过得好,忙就道:“四丫头现在年纪也大,能出嫁也是好事儿,那聂举人可是个有出息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家来提亲,要给咱们多少聘礼?聂举人现在有出息了,怕是能出十两银子吧?”
一听这话,原本心里还有些慌乱的杨氏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心里就盘算了开来。若是崔薇要嫁人,把她送给县太爷的事儿自然便黄了,可儿子的前程也重要,如今聂家这样风光,要是最后崔敬忠没能做个官儿,他们在小湾村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了?杨氏面色微变,想到之前儿子说的再打点起码也要十两银子的话,顿时心里一狠,咬了咬牙:
“老大家的这话说得不错!若是聂家当真有心,最少得给个二十两银子做聘礼,那聂夫子在外头教学多年,手里肯定有钱!”杨氏一边说着,一边想到刚刚崔敬忠看她的目光,连忙就抬头冲他挤了挤眼睛。
崔世福沉默了半晌,突然间伸手端了桌上刚刚杨氏才拿上来的一碗菜,狠狠的朝杨氏砸了过去!杨氏没料到他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动作,吃了一惊,想要躲闪时到底身体反应不如心思转得快,眨眼间那碗便砸到了她脸上,青花碗碰着她额头,杨氏惨叫了一声,满头的汤汤水水便淋了她一身,额头一阵剧痛传来,菜汤里含着盐和油与辣椒,顺着她脑门儿便流进了眼睛里,杨氏额头像是被砸破了,那汤汁儿浸进伤口里,疼得她满地打滚儿,崔世福还不肯干休,一边起身便狠狠踢了她好几脚,嘴里怒骂个不停。王氏一见不好,深恐等下崔世福打完杨氏便将火气发泄到自己头上,忙转身去隔壁唤林氏了。
外间孔氏听着这堂屋里的声音,哪里敢再进来,她想到今日的事情,深怕自己的事儿暴光了崔敬忠饶不得自己,恨不能将自己锁进屋里才好。
这厢崔家闹得不可开交,那头聂家也是极不平静。聂秋染一回屋里便直接让聂秋文将聂夫子唤了过来,今日是他中举消息传回小湾村的大好消息,聂夫子等了一辈子,才盼来了这样一个好消息,自己没能做到的事情,却让儿子做到了,也算他祖上庇佑,今日正是高兴之时,设了酒席还与众人正开怀畅饮着,那头便听小儿子过来回报,说聂秋染回来了,有事儿想与他相商。
虽说是父子,但聂夫子一向对这个大儿子有些捉摸不透,心里隐隐也是觉得有些拿捏不住他,毕竟聂秋染平日少用他银子,连在银钱上都架不住他了,而这个儿子又一向有主见的,用父子之情来压他,恐怕压不住几回,聂夫子并不傻,知道儿子前程好着,当然不愿意因一些小事来使他寒了心,到时吃亏的还是自己。幸亏聂秋染为人有出息,平日虽然跟他并不如何亲近,可却也懂事认真,读书也刻苦,偏偏就是在娶那崔家小姑娘一事儿上犯了拧,若不然,这个儿子在聂夫子心中便是最完美的了。
一进了聂秋染房间,聂夫子便看到他拿了一本书在翻着,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衬得他眉若远山,眼似星辰,那脸庞干净得像上好的象牙似的,长得是一表人才,而读书却又如此能耐,聂夫子看到儿子时,心里不由自主的涌出一丝满意与骄傲来,跨进屋门便夸赞道:“你是个懂事的,如今中了举人却不骄不燥,为父以你为傲矣,今日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聂秋染自小时候与孙氏生疏了起,便跟他也并不如何亲近,这些年来还没什么地方求到他的,如今没料到他中了举人还知道要来求自己,聂夫子心里不由自主的涌出一些得意与欣喜来,自己搬了根凳子便坐到了聂秋染面前。
等聂夫子坐定了,聂秋染这才起身与他拱了拱手,闻到聂夫子身上的酒气,聂秋染这才开口道:“爹,我准备娶薇儿为妻,还烦劳爹明日替我去崔家走上一趟!”
没料到聂秋染叫了自己过来竟然是说这事儿,聂夫子端着茶杯的手顿时便滞了滞,半晌之后才将手中的茶喝了个干净,放下杯子时脸上的阴沉已经收了个干净,一边看着聂秋染语重心长道:“大郎,你现在也懂事了,如今你中了举人,往后前途无限,崔家的小姑娘有什么好,乡村妇人,目不识丁,若是就此过一辈子,难道你还甘心?爹的情况,莫非还不能足以给你示警?你瞧瞧你母亲,难道你愿意往后就像爹一般,抱憾终生?”聂夫子看了儿子一眼,见聂秋染欲要开口,忙就伸了手掌,比了个阻止的动作,本来是想要接着往下再说的,谁料聂秋染哪里可能因为他一个动作便当真受人摆布,反倒是站起身来,温和的看着聂夫子笑道:“这些事儿就不劳爹费心,我心里想要的是什么,我自己清楚。”
见自己说了一通,而聂秋染却仍是坚持已见,聂夫子心里莫名的有些烦燥,这个儿子一向听话,可不知为何,就偏偏在崔薇这事儿上像是犯了拧一般,使得他心里跟着也有些不平静了起来:“你如今中了举人,若是往后不能再更进一步,以你现在的年纪与样貌,娶个官家闺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往后若是你岳家势大,你也好受他帮衬,就算出仕,对你也是大大有利,你又何必非要认准崔家那丫头?你若当真喜欢她,往后纳了她也就是了,等你功成名就,难不成还弄不到一个小丫头?”
聂秋染听他这样一说,眼睛里寒光闪过,神色显得坚毅了起来,斯条慢理的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一边看着聂夫子就笑道:“我反正也只是那句话,爹若是想要让我有出息,便得如了我心意,否则我儿女情长,恐怕要让爹失望了。”他说完,表情似笑非笑,看了聂夫子一眼,这目光使得聂夫子心下发寒,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当初这个儿子说要卖身为奴的话。如今聂秋染前途好着呢,他的报负眼见这个儿子可以给他实现,聂夫子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因此便止步不前。
“你威胁我?”聂夫子神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看着这个与自己有些相似,但那气度却远胜于自己的儿子,一时间觉得陌生无比,心里一股寒意涌了出来,他表情也有些不好看,倒背着双手,作势要走的样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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