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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斐守岁选择走大路回城。
不过大雨下了好一会,泞着地面都是泥潭,走得便困难。
斐守岁拿出纸扇幻出一个屏障,此时也不怕什么路人,这样污糟的天气,一般人也不会出门。
直到在雨夜里看到一个女子身影,他才知道是自个大意了。
这样的深夜,怎会是普通人家。
老妖怪一转纸扇放于胸前,他站在原地紧盯着来者。
雨帘下。
女子是东倒西歪而来,脚步虽乱,路线却走得笔直。
斐守岁见女子走近了,才在雨夜里认出女子样貌。那一身粉色衣裳,又附鹅黄腰带,发髻上的银制步摇,正是幻境里头池钗花的打扮。
老妖怪掩去短暂的惊讶,他警觉地后退一步,又复往左边移了三步,可池钗花是直直的朝他而来。
看来今晚他是免不了打上一架。
斐守岁干脆不再紧绷神经,他笑道:“不知大驾何处来,可否与小生细说?”
池钗花垂头摆手未有作答。
“小生着急赶路,这位姑娘……”
斐守岁客气话未说尽,远处的池钗花忽然朝他飞奔过来。本就几步路的距离,这下子隔得就更近了。
也正因贴近,斐守岁才看清眼前的池钗花不过一纸偶。透过纸偶躯壳,里头困着的是池钗花满目血红的魂灵。
魂灵在纸偶里嘶吼,怨气从纸偶的五识中冒出。
这怨气冲鼻,好像几年没有开窖的酸菜坛子,沤人的难闻。这种怨气自然不能触碰,幸好斐守岁反应及时,他迅速拿出纸扇,正要扇风退去池钗花,腰间忽然被什么撞到。
低眼一看,一个小小的脑袋擒住了他的腰。在一瞬息的工夫里,那个小脑袋就移到了他的面前,替他挡了池钗花的一记耳光。
那击掌法在空中扇出不少血丝。
血丝之下,怨气扑鼻,眨眼就将小脑袋困在里面。
斐守岁来不及捉住面前的脑袋,不得不后退数步,点地以求平稳。泥水溅在裤腿上,脚刚落地,那团怨气里头就传来一声熟悉的惨叫。
见一块绣工考究的绸缎落在不远处,斐守岁认出来了,是白天他给陆观道挑选的衣料。
那是陆观道?
斐守岁问自己,小孩不是在客栈,怎么跑到城外来了。不太可能,一个小孩怎舍得淋雨跑出来,跑出来又做什么。难不成那是钗花纸偶的幻术。
老妖怪警惕地站起身,就算是幻境,他也必须要退散了满是怨气的池钗花。
见他立马念诀,纸扇赋一层金光在空中缓缓浮动。雨珠避开了施法的妖。又有好几圈咒术围绕纸扇,衬出生人勿近的气质。
紧接着斐守岁两指合于唇下,他一手接下空中的扇子,一手用咒法割出唇下一滴血珠。血珠被纸扇吸入扇面,空白扇面沁现一片血红的槐林。
术成不过一瞬,就在雨中轻轻一扇,狂风卷着雨水袭向池钗花。
池钗花被那风打了个扑面,斐守岁那对灰白的瞳看到池钗花怨气下的小小脑袋。
真是陆观道。
小孩浸在怨气中间,脸色青白,唇是黑紫的,一身上好的衣裳没穿足一天就破了个彻底。
气得斐守岁连着用纸扇扇了数下,周边樟树因风落下一地的枝丫。
池钗花样的纸偶被打得支离破碎。那滚烫的魂灵暴露在雨夜里,还在不断呻。吟冤屈。
斐守岁皱眉道:“就凭这个纸偶还想和我抗衡,还不快滚!”
本双目无神的钗花纸偶忽然像是听懂了话,她小心地看着斐守岁,不知是往前滚,还是往后滚。
斐守岁见地上陆观道的惨样,他没时间在这里解决池钗花的冤魂,再不救陆观道,怕不是一次性送走两个。
于是他手捏扇柄又是一击,挥得池钗花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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