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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祁邕曾说,姜国师本事过人,卦卦不空,人也仁慈,礼数颇好,说话柔声细语,当真是像一捧柔雪一般的人——唯一的毛病就是说话像打哑谜。
太子祁昭心说能有多谜?
反正他在朝上没看出来。大国师虽然说话拐弯抹角了点儿,但还是能明白意思的。
今天他总算明白了,皇帝这个比喻真是非常恰当。
姜国师在朝上说的话还算明白话,可对着太子祁昭的一通什么日啊月啊天啊云啊阴啊下来,祁昭愣是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
怎么每句话分开能听懂,一合起来就成天书了?
真听不懂,比他三岁时就被太傅拉着看论语时还迷茫。
夜深了。
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
太子祁昭已经保持这个样子一炷香了——他坐在床榻上,一如既往地手里拿着本论书,人却抬着头,眼神呆呆地望着远处。
赵公公心里有些想笑。
姜国师几句话把太子说傻了。
赵公公是太子殿的公公,很有职业素养。
他压着笑上前,弯身道:“殿下,可是在想姜国师方才在路上的那些话?”
祁昭回过神来,朝他点点头。
“那到底什么意思?”祁昭又抓着他问,“赵公公可听懂了?”
“殿下真是太看得起老奴了。太子殿下这般聪慧尚且迷茫,老奴这等愚笨之人,又怎么能懂呢。”
“哦……”
祁昭叹了口气,又默默把头扭回去,继续愁眉不展。
“殿下不必忧愁。”赵公公说,“太子殿下平日课业繁重,有所不知。姜国师此人,若是说些与卦象天命这些有关的话,那是常令人云里雾里的,这在民间与朝上常有耳闻。”
“不止对着臣子百姓,有时对陛下也是所言如云雾般不清不楚。因此,陛下也曾不悦,质问过姜国师这是为何。姜国师便说,是因国师能观天星、问因果、窥天机、见苍天,参天卦,所有事情尽能知晓。可所知之事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若说得多了,便会搭上其中因果与反噬,对国师自身与大衡都颇为不利。”
“因此,姜国师才不能说得太多。有想说的,也只能说些云里雾里的暗示。”赵公公说。
“原来如此。”祁昭说,“怪不得父皇曾跟我说,姜国师若要做什么就让他去,若要我做什么,那就什么也别问,去做就好。”
赵公公笑了声:“陛下决断贤明。”
祁昭又叹气:“可就算是这么回事,说出来的话别人听不懂也没用啊……”
“即使听不懂,可字里行间里也能迷迷糊糊听个大概意思呀。”赵公公说,“国师已说了,殿下不必太担心,许多事都是自己吓自己罢了。既是如此说,那就是殿下所担心的事都会迎刃而解,是好事啊。”
祁昭想想也是。
他说:“你说的倒也在理,只是我不知道国师所说的到底是哪件事啊。”
赵公公苦笑:“是了,殿下如今所忧心的事实在是多。”
二皇子要抢太子。他都抢到明面上来了,说不定背后贤妃还鼓吹了什么,说不定太后也打了什么算盘……
还有小楚将军。虽说太子祁昭知道小将军对自己用情至深,他相信小楚将军不会被轻易抢走。
今日一别,瞧着他也是铁了心地要选太子。
可人心易变呐。城门一关,人一不在,祁昭心里一空,忽然又开始拿不准主意了。
他真的不会走吗?
宫里险恶的事太多了,祁昭忽然发现自己很难坚定地去相信什么了。他知道小楚将军现在对他是真心,他也相信他现在的真心,可真心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真心会变的。
权力面前,地位面前,金银面前,生命面前。
什么真心。
太多人都这样了,为了那些权利地位金银,能轻易丢掉所谓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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