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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外面的人行道很窄,唐易极为缓慢的走着,沿着马路牙子从人行道走上了行车道,然后在一行疾驰的汽车前木然的穿过行车道,一直走到了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桥上。
桥下的流水十分安静,被五颜六色霓虹灯映照着,颇有些繁华奢靡的意味。
他抬起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又慢慢的呼吸了两口气。
身上说不上来是哪里疼,也许不是疼,就是不舒服。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毛孔都透着不乐意,憋得慌。
他在桥上来回走了两圈,然后忽然跳起来,朝着护栏狠狠踹了一脚,等脚腕连着小腿一阵痛麻的感觉传上来时候,唐易才闭了闭眼,骂了句,“操!”
他当年第一次见顾言廷是在桥上,如今分手也到了桥上,真他妈的巧合。唐易靠着栏杆,半天才沉沉的叹出了一口气。
他从小学开始就抓着空余的时间去挣钱。好心的邻居再多,也都是紧巴巴过日子的普通人家。于是他就趁着放学放假的空,去隔壁村的兰花豆厂打工。
小孩只能干割豆子的活儿,新鲜的蚕豆被盐水泡在一排一人多高的大缸里,泡大了之后老板会捞出来发给小屋子等活儿的几排人。每个人都安排了一张小桌子,桌上面有安插好的刀片。唐易他们就拿着豆子露出的大头,在刀片上划刀。
划一字刀和划十字刀的价钱是不一样的。而且这个工作要的就是量,论斤结算工资。
大部分干这活儿的都是村里的老娘们儿,她们干活麻利儿,戴着护套手起豆落的没多久就一麻袋。唐易着急,生怕自己干慢了被老板撵走,也加快自己的动作,于是白嫩的十指经常不小心错按在了刀片上,血淋淋的掀起一片皮肉,惨不忍睹。
豆子上有盐粒,泡豆子的大缸多少天也不会刷一次,唐易被那小屋里豆子的霉味和腐臭味熏的想吐,又被刀片划的十指生疼,却不得不为了那看起来还算合理的工钱而拼命忍着。
不得不……
当时还不到十岁的唐易就想,这就是妥协。
然而人生之事,十有*都不如意。他一直努力的想要摆脱被人奴役的命运,又屡屡为了一分钱去想各种挣钱的法儿。
他小的时候给人割豆子,剥蒜瓣,糊厨师帽。大一点了当小工搬砖,运沙子。再后来上了高中,开始在老师的介绍下给别人当家教,同时自己倒卖点学习材料。
考上大学后,暂时没有门路的他,从市场批发了一些小物件,去t成的月老桥上摆起了摊。
然后,大一的那年,在咸腥的海风中,一抬眼就看见了笑的张扬的顾言廷。
顾言廷当时和几个同学沿着月老桥慢吞吞地往前走。那天的月老桥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偏偏顾言廷就那么打眼的显了出来,眉眼隽永深刻,真是鹤立鸡群的一帅比。
唐易眯着眼看过去,心想,这人笑的真好看。然后,他的目光轻轻的落在了顾言廷磨损的鞋跟上,水洗过多次的衬衣上。
几年后俩人在校友群里认识,唐易都一直没说出,他其实大一就对这人动过心了。
他喜欢顾言廷,并不是后者多优秀出类拔萃,而是在当年的摆摊少年心里,水洗到发皱的白衬衫,正好是自己可以攀到的高度,而穿白衬衫的人,也正对了自己的眼缘。
虽然如今看来,这眼缘有些造孽了些,竟然费劲了几年的功夫,最后折腾的俩人双双疲惫不已,连分手都不得安生。
夜风裹着水面上轻微的腥味慢慢的打了个旋儿,唐易又愣了一会儿神,各路感觉才开始慢慢恢复。他搓了搓脸,想起来今晚还是住在周昊的套房内,自己又没带钥匙,身份证和钱包也都落在了酒店了,不由的叹了口气。
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跑在路上的出租车不多,窜来窜去的摩的倒是有,但是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远远的看他一眼,就溜边走了。
唐易捏捏眉心,四处打量了一下,想着不行找个网吧之类的通宵一晚,总比回去打搅别人睡觉的好。一抬头,才看见马路对面,停了一辆黑色的车。
驾驶座上的男人用手撑着头,见他看过来,招了招手。
竟然是周昊。
唐易在桥这边愣了好一会儿,才匆匆找了个斑马线走了过去。
周昊好整以暇的等在车里,等唐易恍惚的过来了,才笑着打了个招呼,“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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