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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道“晚安”其实算不得什么有特殊含义的仪式,至少,对不知情的薄苏来说,应该不算。
姜妤笙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在睡前与薄苏说一声“姐姐,晚安”的,薄苏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会回应她的。
她是一个内敛得过分的人,不论心上、行动上有多亲近你,嘴上也难听见她表露分毫。亲密地互道晚安,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件十分难为情的事,很多年里,她都不过只淡淡地“嗯”一声,以示她听到了,回应了。
姜妤笙很多年里也都不在意。
她知道薄苏的讷于表达,她肯让自己上床,和她一起睡,甚至让她抱着睡,就已经胜过一切言语了。
她是一个很好满足、很懂得哄自己开心的小朋友。
直到上高中的时候,她恍然察觉到了自己对薄苏的心意,又看了几l本小说,偶然发现了“晚安”可以不仅仅是“wanan”,还可以是“woai,ai”的变体,少女心泛滥,开始不满足于薄苏的那一句敷衍的“嗯”了。
某个冬日周末回家的晚上,依依不舍地从薄苏的房间里出来,要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前,她撒娇装委屈,非要薄苏也回她一句“晚安”,薄苏不明所以,但拿她没办法。
她第一次说完“晚安”,垂下眼,耳根通红的模样,姜妤笙记了好久好久,也在心跳扑通的夜里,翻来覆去地品味了好久好久。
那是她年少时偷尝到过的最甜的糖果。
她无法克制地想象,又无法想象,薄苏真的对她说“我爱你,爱你”时,该是怎样动人心弦的模样。
她不知道薄苏究竟知不知道她的这些小心思,但至少,她对这一句“晚安”的执着与在意,薄苏一定清楚。
仿若一场谢幕多年的独角戏,主演早已黯然离场,场下始终静默以观的观众,却突然上台,用一句提纲挈领的台词,帮她把这幕戏的帷幕重新拉开了。
她好似想与她演对手戏。
延续、改写这幕戏的生命。
姜妤笙却与她置换了一个位置,坐在场下,不知道该不该上场了。
窗外雨打芭蕉,哗啦啦地又大了起来,池棋本要说话,想起了什么,哀嚎一声,冲进自己的房间,大力地关上了自己床头的窗户,关完了才又探出头,问:“小妤姐,你……你……你要洗澡吗?”
她后头的声音莫名小了下去。
姜妤笙回神,没有察觉:“你要吗?你可以先洗。”
池棋摇头:“如果你要的话,也可以你先,我有点热,想先吹会儿空调。”
“好。”
池棋欲言又止,趴在门框旁好几l秒,最后还是有分寸地什么都没问,只说:“好,那你洗完了和我说一声。”
姜妤笙应:“好。”
她起身关掉沙发旁的电风扇,回身要关掉客厅的灯时,视线扫到茶几l上那壶烧开了却无人问津的热水,怔了一下
。
半晌,她把热水往茶几l里推了推,把电源拔掉,回房间拿衣服洗澡。
冷水自头顶浇下,热意与醉意从身体中抽离,她整个人都清醒了。
关于为什么要在北城大学说不认识她这件事,薄苏说清楚了,关于为什么要回澎岛来找她这件事,她没问到,薄苏便也没说。
“我可以的,只要你愿意。”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薄苏是以什么想法,什么动机说的?姜妤笙还是不能确定。
悬而未决的空落感再次自心间升起,姜妤笙在花洒下站立几l秒,忽然伸手关掉了水龙头,拂干眼前的水,跨出淋浴间去拿手机。
她准备一鼓作气问清楚,让一切模棱两可、暧昧不清都了结在今晚。
但令人无奈的是,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低电量自动关机了。
姜妤笙呆站着,与黑屏着的手机面面相觑。
无声的静止中,她听到楼道里传来声响,一声一声,清脆的高跟鞋声,似是薄苏复又出门,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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