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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不甘示弱地梗着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冯氏,你犯了过错,带坏了小叔子小姑子,我作为你们的长辈,教训几句还被你冷嘲热讽的,你就这么不忠不孝……”
“咻……”一只破草鞋凌空飞来,堵住了吴氏的嘴。冯小美四处张望,瞧见王伯光着一只脚,心中便了然了。
吴氏懵了,头使劲往下压着想看清楚塞住嘴的是什么东西,一双三角眼挤成了斗鸡眼,很是滑稽。
“噗……”冯小美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婶子,村里今日办酒席啊,不说大鱼大肉,可也够你大吃大喝一顿的了,你不来吃席面,却把别人的破草鞋拿来啃了,你是疯了还是犯贱?不过呢,我不管你如何,”冯小美笑声一敛,双眸险险眯起,手上的大锅铲重重挥了出去,“酒席在我家开,你却在这儿打骂我的人,还想蹭吃蹭喝?简直是痴心妄想!滚,给我滚,我手上的锅铲可没长眼睛,打死了你可怨不了谁!”
吴氏顾不上拔掉嘴里的臭草鞋,嘴里发出“呜呜”声,跳着脚落荒而逃。身材矮胖却分外矫健,像一只被人驱赶的土拨鼠,狼狈的模样令苏青竹姐弟乐得哈哈大笑,旁观的村民也忍俊不禁。
吴氏倒也聪明,一溜烟躲到了苏老太太身后。
冯小美其实只是隔空挥舞着锅铲吓唬吓唬她,见她躲了去便见好就收。然而,苏老太太一记冰冷的眼神扫来,板着脸训斥她,“苏简媳妇,她是你三婶,你竟追着她打,你还有一点礼义廉耻吗?我苏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明日起给我滚回你外家好好反省!”
哟呵,这是要休了她吗?
敢情让吴氏出来疯狗似的乱咬人,就是为了找理由把她撵回去,好借机把家里那张上好的虎皮私吞了,再借机拿捏苏简几个吧?
这世上竟有如此狠心的亲祖母,真是活久见了!
冯小美气怒攻心,怒瞪着老太太,紧紧攥住了铲柄。
都说面由心生,这话不假。
吴氏尖嘴猴腮,一看就是奸诈之相。
而老太太有着一张容长脸,夸张的鹰鼻,两条又深又长的法令纹,两片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细小的双眼里满是淡漠之色。这是个刻薄寡情之人,只怕在利益面前,她没有任何亲情道义可讲。
冯小美正要说话,苏简冷漠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媳妇,这老太太估计是来吃席面的,你把人领进去吧。不过,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就不收她份子钱了,她带来的人倒是可以按照每人一钱银子收取。”
“一钱银子?!”
老太太身后的几个人再也沉不住气,跳出来怒骂。
“你怎么不去抢?城里中等的酒楼,一顿饭钱也不过一钱多点银子,差一点的饭馆才几十文,你这破席面难道比那些地方做得还好吃?老子不吃了还不行吗?”华国的货币兑换是这样的,一百文钱等于一钱银子,一千文钱等于一贯钱和一两银子。
“苏简,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猎了大老虎不孝敬你爷奶不说,请了全村人来吃饭,我们作为你的叔伯过来热闹热闹,你竟还收我们的钱?你的良心呢,都被给狗吃了吗?”
“我呸!以往村里办酒席,不过是大伙拿些青菜米面凑数,到你这儿却收钱,苏简,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要是你爹知道你这样对待我们,只怕要气得从棺材里爬起来揍死你!”
几人全是老太太的儿子、儿媳,也就是苏简与冯小美的长辈,无论是打还是骂,这对小夫妻也得受着。
可惜,这对夫妻都不是普通人。
苏简发出轻笑,那双眸子却犀利而冰冷地看着众人,“呵……我想你们不要忘了,我爹娘早被赶出了家门,与你们没了关系,少在我这儿撒泼赖皮!”
冯小美也冷笑附和,“对!想吃酒席就得按照规矩来,不然就滚,我们家虽然穷,却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撒野的地方!”
苏老太太一听,脸色铁青。
这是她二儿子的家,她喜不喜欢来是一回事,被人驱赶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薄薄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也不看苏简夫妻,冲里正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缓缓说道,“他们的爹,是老婆子的二儿子。老二他生来叛逆,有了媳妇忘了娘,我也都一一忍了。可他成亲十几年仍无所出,我劝他休了陈氏再娶他不听,日日寻医问药,令家里债台高筑,拖累了底下的弟妹,我一气之下,便将他分出去冷静冷静。可这逆子倔强,非但不服软,还带着陈氏远走他乡,回来后也没瞧我半眼……即便如此,他终究是我儿子,过世这几年,我的气也消了。这几个孩子是我孙子,这几年无人管教,一个个都长歪了。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想请求里正做主,让他们回来。”
没有怨恨,没有委屈,苏老太太语气平平,可双眸流露出的却满是隐忍与伤痛,瞬间便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乡下人最怕什么?一是家无隔夜粮,二是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三是膝下无子。这苏老二两样都占了,也难怪老太太不待见他。
“苏老二竟如此忤逆,是我也容不下他!如今他过世,他几个儿女、儿媳对老太太大不敬,老太太非但不计较,还让他们回去,可见是真心疼爱他。可如若他的后人不识好歹,那就更伤老太太的心了!”
“说来老太太也可怜,早早守寡,千辛万苦把几个孩子拉扯大,为他们操劳婚事,结果却遭到子孙如此对待,真是令人心寒!”
“就是!方才苏简夫妻对自己的叔伯、祖母那样说话,也真是太过分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的已露出愤愤不平之色。
冯小美暗叫不妙,这老虔婆真是太狡猾,会打亲情牌、会演戏、会说话,比那些高门大户的老夫人还高明几分,她得打醒十二分精神应对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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