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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砚微微转了转方向,先给赵旌眠磕了个头,额头触在地面上,一声闷响。
“多年前梅氏遭难,阿公费尽力气保全景怀与兄长,景怀明知安居钱塘才能保命,却还是辜负阿公一番苦心擅自去了盛京,万望阿公恕罪。”
请罪。
赵旌眠一笑,他生性爽朗,梅砚说的事压根没放在心上,笑笑:“阿公不怪你,盛京城里任何一个人都做不了你阿公的主,别说那个徐玉嶂,就是先帝见了我也得……”
“咳”,唐枕书掩着唇咳了一声,赵旌眠便不说话了。
梅砚默了默,知道赵旌眠是不生气了,便又朝着唐枕书重重叩首,一开口,语气却有些哽咽:“翁翁……”
他看见唐枕书,就会想起已故的唐尺素,想起唐尺素,就会想起过去的人。
他想说:翁翁,是景怀违背了祖父遗愿,是景怀没能为母亲守孝三年,是景怀辜负了父母的教养。
话还没说出口,杏眸里的水气就氤氲了一半。
唐枕书看着跪在自己面前雪胎梅骨的公子,心里只觉得疼惜,梅景怀骄矜清贵,求的不过是一份公道,心中傲气丝毫不逊自己的当年。
他还记得梅砚小时候背诗,自己问他最喜欢哪一句。
五岁的梅砚眼眸清亮,声音像是厚雪里埋的一块玉,虽清冷,但温润。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竟是横渠四句么?
唐枕书之所以生梅砚的气,其实也是气他自己,可是又气自己什么呢?那些年少轻狂的故事说也说不完,写也写不尽,荒唐得像是后人随意杜撰的野史,街头巷尾嚼不烂的话本子。
唐枕书闭了闭眼睛,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右手又开始隐隐发抖,手却已经被赵旌眠握住了。
赵旌眠的手宽厚有力,上过战场拿过刀剑也染过血,后来岁月消磨,只用来揉爱人的手腕。
“枕书,你这脾气啊……”
语气悠悠的,虽还有些桀骜不驯的气场,却早已经是历遍了风霜的的家常模样。
唐枕书浅笑,将手默默抽了回来,示意自己没事,而后才看着梅砚叹了口气。
“景怀,你起来。”
梅砚不逞强,翁翁让他起来便起来,只是没抬眼睛,像是要刻意遮住那一双泛红的眼角。
唐枕书看了他半晌,忽然问:“颔下的疤是怎么回事?”
九年未归,阿公和翁翁一眼看见的就是那道疤,尽管已经过去许久,血肉生长,疤痕浅淡,但……那是梅砚这样的贵公子不该有的一道疤。
看着梅砚又要闭口不谈,赵旌眠蹙了蹙眉,“景怀,别瞒着我和你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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