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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台内念及这一户人家,先是司徒府征辟已经死去的张闿之子张混,然而这征令却被直接推拒门外。及后又有台臣拜访其家,也都不见其重要族人出见。
察觉到这一丝蹊跷,台内这一次倒也果决,直接派兵围困张氏位于长干里的祖宅。然而张氏族长张混直接以家丁杖木拒捕,立于庭门之外叫屈,宿卫之中一部分丹阳籍甲士临阵倒戈,竟然护卫着张混攻夺城门冲出建康,直往曲阿而去。
异变横生,台辅们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紧急调集其他几部宿卫,前往琅琊境周驱散那些聚集起来的乡众。
然而这一部分宿卫在出城之后接连发生哗变,还没有抵达琅琊金城,哗变者已经超过半数,有的各自逃窜,返回乡土藏匿,有的则干脆带着甲兵直接加入到了乱民的队伍当中!
冥冥中仿佛一张大手探出,彻底撕开了都内此前维持几日的稳定假象。台辅们五内俱焚,但却不敢再增派宿卫出都,同时以护军周谟为主,通过频频调防,将宿卫之中不稳定因素裁汰出来拘入各处营防,不准擅自出动。
随着民变风潮渗透进宿卫中,近畿周边唯一一股可信力量居然成了庾翼所率领的历阳卒众。所以就算这会儿台辅们不愿让庾翼那些军纪散漫的卒众大用都不可能,一方面允许庾翼再增兵千人入拱建平园、确保皇太后与皇帝的安全,一方面则驱令其余卒众速速开往琅琊平乱。
庾翼卒众军纪混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驻扎在都南富庶之地,内心里那股戾气并贪欲更是无从遏制,攻破众多吴人产业,早已经赚的钵满盆满,当集结军令下发之后,居然有许多人干脆就带着抢来的财货私自脱离行伍,藏匿在了都南那些残破的吴人产业之中。他们各自腰缠满满,根本就不愿再冒着生命危险去出战。
所以庾翼虽然接到了调令,但却居然在几天时间内集众尚且不足半数,迟迟不能离开都南。
就在这种要命的时刻,原本消失已久的沈氏部曲再次出现在了都南,以梁公沈维周门生任球为主,叫嚷着血债血偿的口号冲进了都南,原本不过只有两百余人众,可是很快残存在都南的吴人乡众部曲们便纷纷跃起响应,队伍很快便壮大至三千余众,绕着都南扫荡一圈。
庾翼麾下那些不奉军令、藏匿在外的散卒自然无从幸免,纷纷遭到搜捕杀戮、抛尸于都南的街头巷尾。而他们所掳掠来的那些财货物资,除了遗失部分之外,其他的自然再次回到吴人手中。
面对这种群情汹涌的局面,庾翼也不敢擅自出击,唯有闭门自守于沈氏那坚固的别业中。待见那些吴人乡众渐渐有了集聚之势,他才率领着剩下的部众们开始出击。
可是都南本来就不是地势开阔、适宜列阵大战的开阔战场,多数吴人残破产业分布其中,进攻途中每有浓烟翻滚、火势透出,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暴起的吴人乡众们携带着那些残余的物资扬长而去。
在极短的时间内,任球便在都南聚集起了四五千人众,这已经是吴人在京畿周边剩下的最后一股力量。由此也可见沈充遇袭遁逃之后,这些吴人遭遇了怎样严酷的打压,要知道都南可是有着小吴兴之称,全盛时期单单沈氏一家便何止这些人数。
这些吴人乡众们先是被庾翼乱卒洗掠街坊,后来又遭到台城频频缉捕,其中绝大多数都已经哄逃于外,剩下这些每天也都是惶恐度日。纵然还有什么自保的心肠,也都在几番的打压之中消磨殆尽,一俟察觉到一丝希望,俱都奋力搏命的追随。
“任先生,沈司空他、他究竟……”
逃窜途中,大量吴人乡众围拢在任球周围,一个个神色焦虑的发问道。
看到那些乡众们惶恐且充满余悸的脸色,任球一时间心内也多有感慨。这些吴人乡众们能远在丹阳置业,肯定也不是一般寒伧,但就算是家境殷实门户,在面对滚滚大势催压却没有一个领袖门户庇护,也根本全无自保之力。
沈司空离都虽然不乏残忍,但事实上就算留下来,吴人境况未必会好上多少。此前的他们各自心系于自家的产业资财,根本不能拧成一股力量,难免还是要被分头击破。反而由于司空身陷此中,令得江北大都督应变都不能从容,累于大势。
“司空遭遇袭杀,无奈弃众而出,但仍心系乡众,一俟处境归于安定,便遣我归来庇护……”
听到任球的回答,又有大量吴人乡众泣号于野,任球则挥舞着手臂叫嚷道:“三吴素来壮烈雄出,须臾之内必将义师蜂起,另有江北大都督岂能坐视乡众遭此戕害!累累血债,唯以饮血报还,伧贼目我为走狗,我杀伧贼,亦如割草!请诸位乡亲随我一道,我们痛杀琅琊伧贼窝巢,再待南北强援驰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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