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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顾安菲的劝阻,一意孤行,水淹七军,屠光雅典城。他做的比原来更彻底了,因为之前还想要保留一个完整的城市给她,现在来看,没有用,杀戮本身的意义就是杀戮,别无其他。
山崩地裂毁掉城市,巨浪滔天熄灭人和神的火焰,在涛声中,在哭喊和诅咒声中,他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他只觉得自己的一个心越来越硬,越来越硬,变成一块顽石。
我松开他的手,用手指抹了一把脸上稀里哗啦的泪水和汗水,我回头看看,那些火焰在向飞机靠近,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再耽误不得。
我站起来,面对着他,看着他眼睛:“一直是我负了你吗?波塞冬大人。你从来没有骗过我吗?”
激战后,他在卫城的残垣上看见一个东西。
蛇发女妖被割下来的头颅。他把它捧起来,很多毒蛇吐着信子,在喘最后一口气。他看了半天才认出来,那美女死掉了,之前被雅典娜施法变得面目全非。
他记起那次看到她,美杜莎跟他说,她不认得别人,骸骨请他收拾起来,要挂到天上去,当星座。
他当时说,不行,妖精不可以当星座。
祭祀说:“大人,不行啊,妖精不可以当星座。这个不符合奥林匹斯山的规矩啊。”
他躺在摇椅上想了一想说:“如果她不是妖精呢?她是我的情人。海皇的情人死了,难道不可以当星座吗?”
那个女妖的星座升上天空之后,他再也见不到安菲特利特。
他从前总能找到她,其实方法很简单,你要是在一个人的心里,她想着你,那么你总会知道她在哪里。
但是他再也感觉不到她的心了。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像从前说的一样,她忘记了他。
有时海面上下雨的时候,他会乘着龙尾鲸浮上来,他觉得,至少,总要道个别啊。
道别在这个世界里举行。
我转过身,一步一步的走向飞机。我不求他了,总有点办法可以试一试,至少我可以一直陪着昏迷的莫凉啊,因为他需要我。
叶海在后面喊我:“安菲。”他的声音跟刚才不一样了,没那么愤怒,却忧伤。他回忆起了什么?
可有些事情他永远也不知道。
在最后一次潜水之后,我使劲跟同学吃喝玩乐,我去找我妈妈,我要莫凉来看我的决赛,无非是,想要做一个道别。我在这个好玩的人界过了快二十年,总有一点不舍和留恋。
可是我记起来我是安菲特利特,那个不可一世的海皇穿过了几千年终于在这里找到我,他是我的丈夫,我要跟他回去了。
我只是要跟莫凉道别。
但是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继续往前走,赤脚踩过火焰,上飞机。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叶海在后面喊我,又像个孩子一样的耍赖:“安菲,安菲,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慢慢回过头来:“波塞冬大人,从前我是你的人;但是我这辈子的二十年,跟你无关。
再见。”
我坐在飞机的前面,看看莫凉,他还是安静的睡在那里。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祈祷:“我是个小仙女。
如果,我还有一点点神力的话,请让飞机升起来。”
马达缓缓转动的声音。
我在心里继续说:“他是个善良的人,请给他一点点机会。”
马达越转越快,机翼有一点点的震动。
我不知道在恳求谁,可是我用尽了全身心的力气在心里祈祷:“请让我们飞起来,请让我们飞起来。”
没有经过滑行的飞机在暴雨中升空,穿过闪电雷鸣,飞向一种可能性。
经过大海的时候,我透过窗子向外望,南中国海像炽热的开水沸腾汹涌,那是他凶悍的怒气。
我只觉得精疲力竭,我走过去想给莫凉掖一下被子,忽然飞机晃动,我以为是遭遇气流,谁知竟看到海浪拍向飞机的小窗。
台风过境,巨浪袭上千米高空,把我们生生拽下来。
飞机开始剧烈的旋转,下降,我在它坠入大海的时候绝望的想:他最终还是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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