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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回想起当时情境,慧娘身子还是止不住发抖。
她抱紧董大,喉咙里发出了和当年一样的怒吼。
他们杀了他!
他们甚至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柄长枪就刺穿了他的胸膛!
慧娘记得自己尖叫着冲了上去,又被村民死死按住。
死亡的刺激下,被抓的人忽然有了反抗的勇气,他们挣开束缚,以血肉搏击刀刃。
其余的人,或反抗或逃散,在这混乱的人群中,慧娘挣扎着爬向邰修范。
邰修范还有呼吸,眼睛睁得老大,像是要说什么,却只有喘气的劲儿。
“谁来救救他?快救救他呀!快救他呀!”
慧娘记得自己哭得撕心裂肺,也记得没听到丝毫回应,更记得邰修范断气时,抬了抬手指,指向家的方向。
慧娘拼尽全力朝邰修范家里跑去。
家中,还有老人和孩子啊!
……但她终归没能回到家。
奔跑的途中,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她跌落到草丛,失去了意识。
她醒来时,夜焱宫的人已经走了,只剩燃烧着的房屋,和一地尸体。
慧娘壮着胆子来到邰修范家,房屋已被烧得只剩骨架,她不知道,邰丫儿他们是逃出去了,还是被烧成了灰,抑或碎在了某一堆骨肉里。
当初是怎么跑出村庄的,慧娘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流离辗转了许多地方,在柳州落脚时,只剩下半口气,若不是被董大所救,大概也就魂归九泉了。
自家娘子哭得伤心,董大心中十分担忧,不过他也晓得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只打趣道:“娘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刚刚大方了几块糖,扭头就舍不得了?”
慧娘心中千言万语,却不能言明一句。因为虽然璞一已死,但朝廷并没有更改小丰村村民暴民的身份,自己的真实身份若被察觉,便是死路一条。
这也是她为什么没和邰归相认——怕不单害了自己更会害了他们。
慧娘:“我没事,只是忽然想到当初若不是你帮我,我的情形可能比这对爷孙还不如,心中不由悲痛。”她擦掉眼泪,说:“阿大,我们给那爷孙送些钱物吧,教我心里好受些。”
董大不疑有他,满口应下。夫妻二人收拾了些东西,快步朝街上走去。
却不想长长的街道上早已没有他们的身影。
董大奇道:“哎?这才过去多大一会儿,一老一小的脚程倒挺是快。”
慧娘搂着怀中包裹,想到邰修范临去时的一指,不禁又酸了眼眶。
并不是邰归脚程快,而是慧娘回屋的同时,邰归与手下人碰了头,坐轿走了。
轿子最后停在了一处宅院前,有一人从院子里小跑出来,弯腰掀起较帘,恭敬道:“邰老。”
慧娘若听到听到,一定惊到桥舌不下——村里平平无奇的瞎眼老翁,死里逃生不说,怎还担了一个“老”字?
事情还要从夜焱宫突然而至的那天午后说起。
那日邰丫儿困得早,邰归没去街上凑夜焱宫抓人的热闹,留在家中哄邰丫儿睡觉。
邰归微晃摇车,轻摇蒲扇,等到邰丫儿的呼吸均匀舒缓时,他停稳摇车,轻手轻脚地出了屋。然后从偏屋搬出一个木板床,在院中置稳。又搬出一箱白麻纸,箱中还有一柄弯刀、一块镇尺。
眼虽然盲,邰归的手脚却还是很利落,他取出一沓约摸寸厚的麻纸,铺展到木板床,用镇尺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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