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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温倒是不生气,只是实在好奇,福子这人,口不能言,亦不会写字,是如何将这些传言散播了出去的。
她与谢行湛所居的院落,后头有座三层小楼,她取名为祈月楼,而福子便住在此处。
为了好生照顾她,她去了利民署挑了两个伶俐的武婢,一个名唤怜星,一个名唤摘月。
伶俐的话,见她发疯可以躲远些,会些武功,若她实在太疯,还可以反过来控制她。
她入祁月楼时,便见福子的双手已经被怜星摘月绑在了柱子上,口里塞着一团白布,双眸血红,似有火烧。
看她时,恨不得将那一腔怒火通通发泄在她身上。
两个武婢见了她,立时迎上前告状:“王妃娘娘,此女子当真是疯魔了,您瞧。”
那怜星恨恨的用袖子擦了擦脸,旋即掀开不知被何物濡湿的衣裙:“这疯女人,见打不过咱们,竟然,竟然朝咱们吐口水!”
难怪塞了白布进去。
陆温踌躇着上前,正要取下她的白布,又听摘月道:
“娘娘,千万别!这女人哑都哑了,嘴巴还厉害得很,口里全是污言秽语,就没一句好听的。”
“哦?”陆温挑眉,取下帕子,“我倒想听听看,她都是如何骂我的。”
福子得了自由,立时火气大发,扬起脖颈,又哭又闹。
她没了半边儿的舌头,说话含混不清,只能发出阿巴阿巴,啊呜啊呜的声音,只是吐字哪怕再囫囵,再模糊。
对她的厌恶,倒是表述得一清二楚。
她依稀能够辨认出,这是一句辱骂她的话:
“贱人,娼妇,阉妻,不要脸的东西,我才是王爷的正妻,你不过是个妾!”
神智清晰,全然不似呆傻之状。
看来谢行湛不曾为她诊脉,也不曾开药,是一眼便知她是假作疯癫,只为逃离北狄魔窟。
如今回了临松,自然不必再扮演一个又哑又痴的废物。
陆温偏了偏头,皱着眉头思忖。
福子骂她,不是骂她罔顾她的幸福,将她指婚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而是骂她,不知廉耻,曾为娼妇,又成了阉妻,身份低贱,却抢了本该属于她的夫君,抢了本该是她的王妃之位。
她挥退两名武婢,朝福子笑了笑,问:“我问你,如果一开始,我没有将你指婚给谢昭雪,你还会不会如此恨我?会不会过的更开心些?”
福子愣了愣。
如果没有那桩指婚,如果她从未触及过权利,从未得到过一跃龙门的希望,她会如何?
她想了想,开始回顾自己的前十三年。
娘说过,她有一个姐姐,刚出生时,就没了,是怎么没的,母亲不愿提,但她隐隐约约的猜到了。
她只知道,有一年,是冬雪夜,自己才七八岁,自己的妹妹,和她一样没有完整的名字。
只有一个代号,叫小春,才五岁,因为食不果腹,瘦瘦小小的一只,连骨头都看得见。
娘说,她有福气,所以长得肤白玉润,被村头的老太监早早的定下了作婆娘,才逃过了这一劫。
可小春,就没有她那么好的福气了。
祖母生了病,要吃药,吃的药,要二钱银子一副。
祖父说不治了,祖母跪在地上,紧紧攥着他的裤腿苦苦哀求,将头磕在地板上,一磕就是一个血印子,说。
她给老周家当牛做马了四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要不是为他生儿育女败了身子,加上田里的活儿,山里的活儿繁重,她至于累出了这一身的病么?
她想活,小春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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