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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樵闭着眼,呼吸平稳,每一根眼睫都一动不动。
他已经醒来很久了。
一日前他慢慢恢复意识后,便借着“昏迷”暗中观察周围的情况。
那女子话不多,只在和那年轻伙计算账的时候嗓门才会大起来,连个零头的错账都能一眼看出,是个脑袋灵光的铁公鸡,却似乎没什么其他心思,只顾自己一亩三分田那点事。
她一直在药堂坐诊未曾离开村子,也没说起过药堂以外的事,他缺少信息来判断自己眼下的处境,是以不得不谨慎行事。
左手的五根手指轻轻动了动,它们已经可以握刀了。
而他的刀就在他的手边几寸远的地方。
他应该杀了她的。
她的药有些奇怪,但却十分管用的样子,和他先前用过的伤药都不太一样,他不确定那是已经制好的药膏还是需得现调配的,不可做了杀鸡取卵的蠢事。
那盲眼公子留下的伤削弱了他的身体,他此刻若是离开,只要碰上半个仇家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他应该等她将自己完全治好之后,再杀了她。
对,就这么办。
门口传来些响动,是她端着药罐子走进来了。
她呼吸吐纳的频率比常人要慢些,脚下动静听起来却是毫无武功根基的人,喜欢哼些难听的小调,嘴里总是嚼着些什么,闻起来应当是薄荷叶。
她的声音很轻快,有些中气不足,听起来经常像是快要断了气。
她的手指很软,涂抹那些膏药的时候有些不自觉的颤抖。她会在上药前习惯性地将手搓热,可指尖无论如何都是凉的。
今天那手抹得格外地慢,在他胸腹上走着之字,晃晃悠悠、犹犹豫豫地向着更下方摸去……
找死。
李樵睁开眼,正对上那张行猥琐之事未果、又被当场抓包的脸。
“你、你醒了?”
秦九叶假笑两声,那只罪恶之手已经缩了回来,正不安地上下搓着。
她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抽了什么风。
先前她贴膏药的时候,他脸上的血肿还没消下去,只模糊看得出是个年轻男子,如今脸上的伤口结了痂、淤血褪了些才算看清,对方不仅十分年轻,而且还十分好看。
那种好看没什么棱角,但又同村头吟风颂月小书生的那种好看不大一样,也同她见识过的无数武林世家子弟不一样。可具体哪里不太一样,她也说不上来。似乎是比寻常男子都要清纯些,清纯中又隐约有股邪气透出来,可偏偏配了副结实野蛮的身体,让人一时瞧不明白。
这不免让秦九叶心底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人当真是方外观观主吗?怎么瞧着倒像是哪户大人物豢养的男宠呢?
据说那些男宠风格各异,有的娇弱有的强壮,多数身体上都会有些标志或痕迹,更有严苛的主子会对其施以极刑来确保忠贞。她正想要亲自确认一二,没想到这睡了快三天的正主竟然就在这一刻醒过来了。
李樵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床边局促的女子:瘦弱的手臂、发黄的皮肤和头发,有些干瘪的脸颊上嵌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那双眼太亮了些,反而衬得那张脸更加黯淡无光,像是一盏快要被风吹灭的油灯。
这样的人,便是再来一百个也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他若是不敲骨吸髓、物尽其用,岂非配不上他多年来的行事准则?
心底念头飞转,他已换上了一张惶恐中透出迷茫的脸来。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秦九叶对自己方才经历的生死危机毫不知情,仍想着如何摆脱先前有些猥琐的形象。
她努力回想那城北尼姑庵师太施粥时的模样,笑得佛光万丈。
“这里是果然居,我是果然居的主人,你可以唤我秦掌柜。”
心潮澎湃,无限幻想,迎风挥击千层浪,少年不败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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