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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抬头,借着昏暗的灯光,望着面前这张脸,他的眉眼仍旧鲜明如画,依稀仿佛……两人还是在少年时。
“师兄……”琉璃喃喃,下意识地抓着范垣的手:“我这儿……好疼。”
范垣不回答,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琉璃觉着疼。
“我、我是怎么了?”琉璃喃喃,突然她想到什么,“我……”
她转头看向旁边那杯茶:“茶水里,有毒?”
范垣双眼一闭,喉头动了动。
琉璃的心头猛然揪痛起来:“是谁?”她尽力凝视范垣,不信:“莫非……”
范垣睁开双眼,他回看着琉璃,却无声。
见他不答,琉璃的眼中泪如泉涌。
琉璃问:“师兄……真的是你吗?”
暗影中范垣沉默凝视的表情,叫人形容不出。
“到底是不是你!”琉璃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抓住他:“为什么,我都答应你了呀!”
范垣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终于他回答:“是,是我。”
但最要命的是,一旦让他寒了心,要想重新让这心再热起来,那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当初跟随陈翰林读书的人颇多,其中有一个小章最伶俐,同范垣的关系向来也很好,见面便叫范垣“垣哥”,如亲兄长般对待。
但在两人相继出仕后,小章投靠了前首辅程大人,在范垣跟程达京的博弈中,小章成了两人之间的炮灰,合家带族被贬到梅州,至今生死不知,据说若不是程大人力保,小章连活着离开京城的机会都没有。
当时琉璃听说此事,一则愕然,一则可惜,另还有点儿不经意的念想:幸亏自己不用在朝堂上站队,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她也会选择跟范垣站在一起的,这不仅是因为念在昔日的旧情,更是因为她了解范垣的为人,一旦狠心辣手起来,是无人能及的,所以绝不可以跟他对着干,否则结局会很糟糕。
谁能想到竟也有鬼迷心窍的一天?
如今风水轮流转,下旨拿他入狱的“首恶”是自己,而范垣毕竟也早不是当初那个出入陈府的布衣书生了,这么多年的官场浸淫,历经各色惊涛骇浪,连“师兄”都不许她叫,还会不会念“旧情”?
琉璃拿不准。
假如放了范垣出来,范垣恨极了她的话……不必说保护她们孤儿寡母,只怕南安王还没到,世间就没有陈琉璃这个人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就在琉璃想法儿放范垣出狱的时候,范府传来一个噩耗。
因范垣先前入狱,都察院联合大理寺,派专人进范府抄了一次家,范府老太爷,也就是范垣的生父受惊过度,缠绵病榻多日,终于咽了气。
琉璃听说这消息后,又是后悔又是害怕,恨不得把自己这榆木疙瘩的脑袋在墙上撞烂了。
所以今日,才不惜亲自来诏狱请人。
***
畏畏缩缩叫了那声后,范垣并无反应。
琉璃暗中吐气呼气,示意内侍跟嬷嬷们后退,才又重新叫了声:“范大人。”
什么叫做“噤若寒蝉”,说的就是如今的她了。
这强作镇定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可笑。
幸而范垣终于有所回应。
“娘娘是在叫谁?”他没动,声音淡淡冷冷。
琉璃忙道:“自然是大人。”
“这里哪里有什么大人,有的只是个十恶不赦的囚徒罢了。”
“师兄!”琉璃脱口叫了声,又忙按了按嘴,改口道:“范大人,先前,是我、我误信谗言,误会了你,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所以才亲自、亲自来请您,赦免的旨意皇上也已经拟好了。”
她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向他示好,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虔诚的心意。
范垣半晌没有回答。
大牢里的气息很难闻,起初太过紧张不曾在意,现在,那股潮冷的气息一个劲儿地往鼻子眼睛里钻,琉璃有些无法呼吸。
突然她想到,范垣被下在这诏狱里,至少关了一个月了,他时时刻刻都是这样过来的,又是何等难熬……他心里岂不是恨绝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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