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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壁,孟戚能够听见炉子上的水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天刚蒙蒙亮,街道上还没有人声。
这栋屋子是昨天宁长渊给他们找的,屋子有些破败,墙壁上的缝隙用草团糊泥塞着,而且没有烧炕,屋子里冷冰冰的。
床上也没有被褥枕头等物,常人肯定睡不了,孟戚就无所谓了。
昨天他一进这间屋子,就立刻点头说这里不错。
——只有一张床。
床也不大,床脚还缺了一截,歪在那里需要垫块砖头。
勉强可以躺两个人,不过这两个人必须一动不动,否则就要碰到胳膊腿了。
由于墨鲤强制地要求孟戚必须睡觉,不准像一般内家高手那样,盘腿练功把调息当做睡眠,孟戚踏进门的那一刻就在琢磨自己跟大夫躺在床上的情形了。
还做好了劝说的准备,防止墨鲤睡在地上把床留给他。
结果白准备了。
墨鲤很自然地合衣躺在了床上,就跟他们在野地露宿时一样,从容得不像他们快挨到一起,而是隔了好几尺。
孟戚想要说什么,一转头发现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
修炼内功的人呼吸都是平缓绵长的,睡着后的气息更加微薄,稍不留神就能忽略。
结果就是想说话,发现那个人已经抛下你去见周公了——
孟戚心情怪异地想,也许不是周公,而是山灵。
古赋里时常有神游太虚,与山鬼相见的句子。所以哪怕人睡在旁边,天知道他在梦里跟什么人把臂同游,对弈谈笑呢!
想到这里,孟戚差点把人摇醒。
一边想着四郎山那棵树,一边悄悄挨近了墨鲤。
离开四郎山之后,墨鲤那股清冽似泉的柔和气息再次变得明显,这气息能抚平一切躁乱的心绪,让人仿佛浸入了微凉的潭水里,陶然而忘世间。
床太破了,稍微一动就会嘎吱作响。
孟戚为了不让床发出声音,已经竭尽全力了。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不知何时竟闭了眼睛,再睁开时便听到了墙外炉子烧水的声音。
远处有人在打井水,隔着两栋屋子还有小夫妻在低声说话,孩子哼哼唧唧哭着。
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随着炉上水滚开的气泡,许多声音竟相入耳。
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孟戚能感觉到人没走远,就坐在屋外的房檐下,所以他也不急,就这么躺着床上听着。
——好像有很久都没听过这些声音了。
坊间逐渐苏醒的早晨,渐渐填满的人声,市井百态,他似乎也看了很多年,却不知怎么都忘了。
“大夫,你起这么早?”
“秋红?”墨鲤的语气温和,“你体虚,井水又太凉,不如到中午再洗衣。”
“……毕竟是过年,想洗干净一些,前些日子都在奔波,大夫这么说,我就再偷半日懒。”秋红的声音近了些,她问道,“好香啊,这是在煮豆粥?”
“嗯,泡了一夜的豆子,现在煮开了。”
“柴火不够吧?”秋红忧心忡忡地说,“豆粥煮得不够久,怕是不行。”
墨鲤只是笑,没说武林高手从来不怕没柴火。
秋红走了,又是一个早起提井水的人。
“哟,这屋子住人了?是宁道长带回来的?”
“暂住几天,过阵子还要走。”墨鲤好脾气地回应着,并不因为跟对方素昧平生,就不理会对方。
“没事没事,看来是照顾宁道长生意的人。”
说话的人嗓音很粗,他笑着说,“拿路引的,不是有一技之长,就是有亲可投。要我说啊,荒年饿不死手艺人,真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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