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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眠心情大畅,手中剑走极锋,分出整整四十道剑影,正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奇妙招数,
剑影落如夏季暴雨,纷纷来掠李冬。
李冬正布局那《湘夫人》的剑气,本就难得余裕;夜无眠一时成功逃脱,又抓住机会绝地反击,她“啊呀”一声,忙中求生,划出一剑“气蒸云梦泽”,勉强把身旁剑气都集拢,掀出一道有形的气斩,热浪滚滚,气劲翻腾。
两人各施手段,都顾此不顾彼,顾首难顾尾,一时都有些狼狈。
夜无眠矮身躲过大部分凌厉攻势,但头顶的装束,仍不可避免惨遭余殃,被剑气划破。
“扑棱棱”一阵,所佩戴的步摇、银钿、铜簪等首饰,全都随碎发落了下来。
少了这些物品的管束,他头发披散,露出了男儿模样。一时未觉,不知所措。
再看李冬那边。
夜无眠的四十道剑影,三十九道都被她化解,但正所谓,“人力有时穷”,终究还是有一道,险切切地,从她脸庞划过,在洁白无瑕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刹那间,白玉也似的肌肤,溢出猩红点点,一个个细密的血珠沁出,凝结又破碎,纷纷流落。
小半张脸,都模糊了血色。
世界安静了下来。
耳旁只有嘶嘶风声、枯木枯叶的沙沙声,以及若有若无的,远方田园暮歌。
两人都收了争势,持剑立在当场,相视无言。
李冬看向披头散发的夜无眠。
他那眉目之间的神韵,盖过了女装的掩饰,头发散乱的狂野,挣破了精致首饰的约束,终于显露出似曾相识的感觉来。
一时,冰冷的冬日里,渐起春风。
浅笑醉春风,春风入我梦。醒来有人问:是冷?是暖?却道:冷暖都是春。
“你,你是……”李冬冰冷的脸庞渐显柔和,皓齿紧咬下唇,兰香馥郁的呼吸一滞。
他是当日在长沙城郊外,一剑架在她颈间,淡定地说着“你输了”的男子。
他是今日在白水酒肆中,把剑摆在油腻的木桌上,独自饮酒吃肉的“姑娘”。
一时踟蹰:他是男子,还是“姑娘”?
她看着披头散发的夜无眠,看着他眼神中复杂莫名的神色,蕙质兰心如她,无需去问,不言自明:
他是男子。
有时,他也可以是“姑娘。”
她忍俊不禁,不苟言笑的她,竟有些想笑。但更多的是害臊。
先前的疑惑和莫名的坚持,为了拿回剑而强行编造的“关系”,都在此刻,同时纠结于心头,转而上涌,飞成了两靥的霞。
她甚至忽略了还有剑伤。
鲜血正一滴滴落下,落下。
。。。
夜无眠这辈子没这么伤心过。
他蓄发数年,好不容易有些长度了,结果昨日凌晨在黑麋峰上洗头,十成去之一二。
今日战李冬,又去之二三,只剩下原本一半的长度。
西风起,头皮凉,手探青丝,把把落。
未到中年,已有秃头之忧。
悲夫!
他这时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如今灰头土脸,长发还断了,那个漂亮丫鬟的形象,恐是荡然无存,定是露出了本来男子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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