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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栖河东至蒌阳下至川城,贯穿了整个江宁府,是举国之中第三大河。眼下各村各镇,权靠那条大河里的水,才得以过活。
再深的河,也经不住几十万甚至百万人共同吃用。
河床一降再降,露出足半成人高的淤沙。为防来年春汛通水不及淹了村镇,州府着令各村各户,凡家中有两个以上男丁的,皆出一人去木栖河挖沙泥。挖了也不需担走,垒在坝上即可。
长时饥苦,食不饱腹,哪有力气做重活。合了条件的家家怨声载道,更是起了藏人的心思。
村正拿了户籍,一家家访过来,再三保证衙里每日供一顿饭食。这下可好,晌午能得两个粗粮窝头并一碗稀薄的杂粮粥,各家各户兴冲冲的商讨着出哪个人。没有儿子或只一个儿子的,只眼睁睁看着,暗自捶胸顿足,悔恨没再生个带把儿的来。
苏贵平想躲懒,又不敢,哭哭叽叽的偷瞄站在树下乘凉的差役。
如此小心翼翼,落在身旁男子眼里,只道他实诚又肯干。不似那些个为口吃食,装装样子耍耍混。这里锄一下,那处倒一耙,一日下来手上没出多少活。
暗里细心打量许多回,不住点头。想到家里尚未婚配的小妹,旁敲侧击的打探他家里的情况。知家中只他一个男丁,上头的长姐又已经出嫁,是再好不过。
掩了心思,只当是寻常搭话。几句正经话过,又把心思拉回正事上头。将苏贵平的身家,苏父苏母的品性及行事作派,扒出个七八分来。
最后那人啧声论下,道苏贵平家资不丰,却是个老实稳重的,堪配他家小妹。
苏贵平惶惶未觉,哭丧着脸,帮扶了把身旁险些跌倒的男子。
耳边的道谢声,似游离在十万八千里开外。他嗓子眼儿里干得冒了火,连吞几口唾沫,仍不解燥,往远处走了走,直到泛清处,拘了河里的水来喝。
武怀安把他扔来,便没了踪影。每日天将明,他被差役喊醒了带来,夜了归去睡在班房里。不提一日工饷几何,不免悲戚要做到猴年马月才能归家去。
夏伏末,风中难得夹了沁凉的秋意。
河岸上,大片成幅垂柳,簇拥着一把把半黄的细叶。艳阳穿不过厚重的枝桠,层层叠叠里,撒进迷迷散散的星光。
弹指不过须臾,又一日过。
鸡鸣三声,天际将将泛青,屋里还透着黑。苏春娘悄莫声儿的穿好衣裳,去灶上烧水做朝饭。
锅里浸着赤小豆,泡发一夜皮子涨了开来。沥净水,和了玉米面粉,虚握在手里团成团。水不需多,沾湿既可,掏成中空状。管你填个咸菜还是酱肉,吃进嘴里别提多香。
等锅里上了汽,蒸两刻便成。一笼十个,家留五个,另一半带出去给苏贵平。
这干粮顶饿也禁吃,一咬一口豆香,又甜丝丝的。
待弄好这些,天色将有些亮堂。拿了包好食的油纸包,又盛进小半碗鸡肉汤,看见灶上的腌咸菜。是用了荤油炒过的,也撇了两筷子进去。
装进篮子,拿布一兜,留些余火热炭灶膛里,自出门寻弟去了。
倒不怕武二郎找。自醒来,他身上逾显困乏,一日日睡不够似的。早间辰时过了才醒,用了晌饭又要歇上一个时辰。
晚间苏春娘犹在挑灯制衣,前刻还清醒着同她说着话,后一刻就眯缝了眼睡熟了。
从家里到到城外,来回左不过一个半时辰。她脚下动作快些,也能赶在辰正前归来。
届时,赵氏心有不悦说上几句不中听的,她打个岔也好含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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