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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三个钟头时间,下完了带出来的十多张弓夹,刘子玄才满意的离开了战场。
还没来得及登上兔子岗,大黑狗便迎了上来。跟着大黑狗回到院中,刘子玄一眼就看见院子里正躺着一条野兔。一问谷南燕才知道,原来是黑子不知从哪里叼回来的。看来这黑子果然是猎性十足,才一个来月的时间,它已经胆敢自行出猎了。尽管不是刘子玄愿意看到的举动,但这只野兔却可以算它将功补过,而且他此时正需要一只野兔。提着肥大一只野兔在手里,刘子玄思虑了片刻,便对谷南燕说道:“你也有些日子没回羊公井去看两位老人家了,明天就把这兔子给他们送去吧,也好让他们尝尝这山里的野味。”
谷南燕听了这话,马上笑了:“巧了,刚想和你说这事,没想到正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西边的太阳被北风吹得瑟瑟发抖,早早躲进灌木丛里去了。刘子玄把兔子提到岗子下面,除去了皮毛和内脏,随手便挂到了东厢房外墙的楔子上。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光尚未完全亮开,谷南燕还没有起身,刘子玄便带着一个帆布口袋和一根短木棍离开了兔子岗。回收黄狼弓一定要趁早,如果等到天色大亮,有些被夹住了腿的家伙为了保全性命,会忍痛从弓夹的虎口内侧吃掉自己的伤腿,从而逃脱控制。刘子玄此前跟随父亲进山猎鼬的过程中,没少遇到类似的情况,所以他趁着天色没有大亮出门,要赶在黄皮子逃脱前将它们一一收入囊中。
那些被夹住的黄鼠狼看见有人走近,都一个个的睁大了那双惊恐的圆眼,愤怒的看着来人,嘴里还发出嘶嘶的叫声来示威。不管是哪一种动物,既然能进化至今而不灭绝,都一定是个完美的种群,看着那圆圆的小脑袋和半月形的小耳朵,看它们细长的胡须还有那黑色的鼻子和嘴巴下部的白色的毛……看着它们的时候,刘子玄觉得这些生命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丑陋可怕,相反的是,他却从心底里欣赏它们的漂亮和可爱,眼见它们一个个被弓夹死死的咬住,某一时刻里,他心底竟然升起慈悲,不忍心将它们置死。可是,当他想到它们咬死了两只饵鸡,又在自己爹娘的坟上打洞,还在自家的菜园篱笆上挂上弱小动物的首级,想起此前发生的种种,那慈悲之心便像太阳下的积雪一样很快化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坚硬如冰的仇恨——对待野生动物,根本不能心存慈悲,刘子玄已经从自己父亲养大跛狼的事例中得到了刻骨铭心的教训!想罢,他便拿出那根粗细可手的木棍,狠狠的敲在它们的脑袋上,挨个打死后,又将它们尸身扔进布口袋。
初次下夹的效果正如刘子玄此前所料,三四年来没有人捕杀,黄皮子果然对黄狼弓疏于防备,昨日掩埋的十多个弓夹,只有五个没有炸开,堵洞下的弓夹几乎全部命中目标,只有两个洞口的弓夹没有炸,而那个被黑子惊扰过的洞正是其中之一。堵着洞口设置的弓夹,因为下夹时的动静难免会对洞中的猎物造惊扰,它们知道到洞口有危险后,常常会躲在洞中几天不出来,于猎人而言,接下来要做的事只是等待。洞中的猎物不可能永远不出洞,一旦它们饿急或被屎尿憋急了眼,照样会出洞中招。
这一天,刘子玄对自己的收获很是满意,虽然有几个弓夹没有炸开,但也不等于失败,放在那里不动,它们仍然有效,等明天早晨再来查看,必定还有收获。
回到了兔子岗上,刘子玄看见房门院门早都关了,而那只本来挂在东厢房外墙上的兔子也已经不在原地,他便知道谷南燕带着大黑狗回了娘家。这一切正中他的下怀,刘子玄不免在心里得意起来。
见谷南燕不在家中,刘子玄不敢休息,他要赶在谷南燕回家之前把捕获的黄鼠狼尽数处理干净,免得她回来后看见了害怕。
从屋中拿出那把剔骨尖刀,又到水井东面的空地上找一根高度适中的树枝,将其折断后再把黄皮子挂上去,接着就一条一条的将那皮毛从头至尾蜕了下来,再找来柔软的干草填进那些皮囊中……给黄皮子这种小型毛皮动物蜕皮,刘子玄早已经驾轻就熟,几条黄鼠狼尸体很快就打理完毕。
看着摆在面前的毛皮筒子,刘子玄心里终于有了底气,只要耐心的等到来年春未,等到这些皮子晾干之后,他就可以拿到镇子上去换成钱来养家度日了。
午后,谷南燕从羊公井回到了兔子岗上,她今天看上去心情大好,看见挂在灶间南墙上的几只滚圆的黄鼠狼皮也没有作声,大概是默认了刘子玄仍要以狩猎为生的打算,或许她也想知道自己丈夫究竟能不能靠狩猎持家度日吧。
……
第二天清晨,刘子玄又像前一天那样,早早的起身去往那下弓夹的所在。果不其然,又有几只弓夹逮到了猎物。奇怪的是,那只安放在被黑子破坏过的洞口处的弓夹,仍然安静的躺在那里没有炸开!堵在洞口的弓夹连续几天不炸也不算怪事,然而怪就怪在那洞口不远处的南侧雪面上,竟多出了几条两寸来长的粪便。刘子玄看着那粪便,心里顿时起了疑虑,这拇指粗的灰白色条状粪便中竟还夹杂着野鼠的毛发,这足以证明排出这些粪便的是一条个头硕大的公鼬,与昨天根据足印猜测的结果恰好吻合,可是这洞中的家伙是怎样安然的通过弓夹出洞排便的呢?而这粪便与洞口之间的雪面上,竟然没有留下它的任何趾印!
刘子玄用手指按了按地面上的雪,那雪面并没有结冰,如果一条体形稍大的黄皮子从这样的雪面上通过,应该留下明显的痕迹才合常理,而且在别处的雪面上,他已经看到黄皮子在昨夜里留下的足印了,这究竟是怎么个道理?
刘子玄被弄得一头雾水,又一个黄鼠狼制造出来的怪现象摆在了面前。
莫非它是从洞口跳出来,直接从上方跃过了弓夹?这样的可能不是没有,要是那样的话,那就可以肯定,这条黄皮子定然是见识过弓夹的危险性,或是见过同伴被弓夹伤害,或是它本身就曾经从弓夹上逃过一劫。
可是即便是这样,它又怎么会不留下任何痕迹呢?如果它是从洞口直接跳出来,洞前的雪面上更应该留下它的印迹才对呀!
目睹这一道反常迹象,刘子玄不禁在心里暗想,在任何一种动物之中,总会出现一两个胆识和智慧都高出同类的佼佼者来,面前这洞口中的黄鼠狼,大概就是一只技高一筹的家伙吧。稳住心神,他又从附近拨了十来根狗尾草的草茎,去掉顶端的毛穗后,便以洞口为中心,将数根草茎有序的插到了雪面上,这样一来,就在那黑幽幽的洞口与土埂之间围成了一道半圆形的小篱笆。
想要和人类斗心智,任何一种动物都别想占据上风!刘子玄一边暗自思量,一边收手返回了兔子岗,仍把那弓夹留在洞口处。
尽管仍有几张弓夹没有擒获猎物,但此番出猎仍可谓战果丰硕。就当那一只弓夹的诡异失利是一个意外插曲吧,不正是因为有着类似的变数存在,才使这狩猪变得有趣起来?就像在河里钓鱼,如果每次咬钩都能钓上大鱼来,也就失去垂钓的真正乐趣了。这样一想,刘子玄就不再对一时的失手耿耿于怀了。
西坡一战已经告捷,不便连续多日下夹,已经有多条黄皮子在那一带中了圈套,如果在同一地点继续周旋下去,效果只会越来越差,于是他决定转战东坡。次日晌午刚过,刘子玄就带着闲置的弓夹,前往东坡那片长着大片鬼针草的平坦地势。
细致的安置了所有弓夹后,又想起昨日那个困扰他的洞口,于是又专程赶往西坡来查看。
那一道土埂下的洞口前,刘子玄前一天围起的小篱笆已然变了形,那些本该垂直雪面的草茎,或是倾斜或是折断,显示出的迹象足以证明曾有动物从上面通过,可是那洞口前的弓夹,却是一如继往的安然无恙。
妈妈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事?
即便这条黄鼠狼是从洞口跃过弓夹,跳出来觅食排便,它又怎么能跃过弓夹跳回去呢?那弓夹与洞口之间的距离根本不足以让它落脚呀?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只要它的后脚或尾巴触碰到弓夹踏板,必然会被夹个正着!可是眼下这种种怪异的现象,要怎样解释才说得通呢?
眼前的这一道小小土埂,就这样化成了一道坎,横在了刘子玄的心中。
在洞口近旁蹲下身子,又一次仔细的检查了弓夹,刘子玄并没发现缺陷——麻绳连接着顶针,顶针压过张开的虎口,又轻巧的压在踏板边缘的别搭下——种种要件组成这道环环连动的完美陷阱,为什么到了这里就失去了应有的威力呢?
抬起头来看了看阴沉的天,刘子玄的脸色也是同样的阴沉。如此看来,这条大鱼要比想象中狡猾得多!刘子玄不禁又想起了赤鼬,会是它吗?刘子玄不得而知。良久思索之后,刘子玄才拿出小铁铲,到旁边的灌木丛上砍来些枯枝,在那一道土埂南面约十步距离处,背对着洞口搭起了一个半人高的小窝棚,只在朝着洞口的方向留了一个人脸大小的孔洞。
……
翌日天空放晴,挂在云层后的日头时隐时现,阳光间或的照在白色的山坡上,反射着一道道刺眼的白光。从东坡收获来的黄皮子像此前一样处理完毕,刘子玄又将那些皮毛挂到了灶间南墙上。
此时的整堵墙面上,如同挂着一件巨大的皮草大衣,看在眼里,刘子玄自有满满的成就感洋溢心里。谷南燕看了那堵别样的墙,却说:“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愿意把这种东西穿在自己身上,也不嫌瘆得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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