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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使注意到这人曾是个军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魏博武夫大爷啊,不得了,若不是得罪了人,还在老家吃香的喝辣的呢。
“不准跑,抓回来就——”
“某知晓了。”鹿荣不耐烦地答道。
小使瞪了他一眼,看来这厮没明白自己的处境,当衙兵当惯了吧?
不过他的心地不错,尽管鹿荣不领情,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他还是认真说道:“安心住下就是了。这里不缺妇人,四十岁的鳏夫来了后都好几个孩子了。”
鹿荣愣了一下,撇了撇嘴角,不过最终还是道了声谢。
“汝何名?”这是一个蕃人,身上还戴着枷锁,这比较少见。
对方说的不知道是什么语言,小使没听懂。
一位驱使官走上前来,用土语和此人对话了一番,然后说道:“凤翔镇的土团兵,去兴州讨草贼,路上有人对他说,前一批去的都死光了,他就跑了。后来打算发配到唐州当突将,恰逢大帅下令禁止罪犯充军,就送来这边了。”
小使这才明白,道:“林场苦役十年,还欠五十鞭子,打完了送往林场吧。”
很快,几名如狼似虎的州兵上前,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行刑。
惨呼声动天彻地,直到五十鞭子打完,才将他拖走安置。
萧叠在一旁看了半天,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去。
接收移民,是河渭诸州的常规任务,户籍黄册几乎每隔几年就要重新编纂一次,工作量极大。
回程不是很远,而且景色非常愉悦。
萧叠是一个非常“狂热”的田园派诗人,虽说作诗水平一般,但他就是喜欢欣赏乡间景色,尤其是河渭乡间这种略带点狂野和奔放味道的农村。
大夏川两岸平坦的河谷地密布农田。
十年前的旧战场已经丝毫看不出端倪,百姓们散居其间,用自己勤劳的双手,严格执行全新的农业耕作方式。十年间,牲畜的粪便、燃烧的草木灰以及反复种植的豆科作物极大改良了土壤,几乎看不到任何一块所谓的不毛之地——邵树德征兰州期间,曾遣兵在秘密渡过大夏川,大破吐蕃,斩首两千余级,此为平定河州最关键一仗。
河州辖枹罕、凤林、大夏三县,在大顺四年的时候,户数已经极为接近一万户,五万二千余口,超过了天宝年间的户口。
就是文教没那会强!萧叠叹了口气,现在的五万余口中,羌胡之种太多了,甚至可以说超过汉人数量。教化了将近十年,成果只能说还凑合,还得继续努力。
远方响起了悠扬的钟声。
骑在马背上的萧叠寻声望去,层林翠染之中,一座依山而建的佛寺隐约可见。
此寺名“开元”,也就是玄宗朝那会诏令天下各州广建开元寺的开元。河州陷蕃之后,吐蕃人倒没对这座寺庙怎么样,因为他们也对佛陀较为狂热,但河州开元寺还是慢慢破败废弃了,主要原因还是人口大量死亡或逃散,寺庙难以维持。
萧遘出镇河州后,拨款重修了这座寺庙,并从长安请来法师,开坛讲法,广收门徒。
不得不说,开元寺在枹罕县这一带还是有相当作用的。盖因无论蕃汉,都喜欢到这座寺庙祈福,遇到重要节日,这里还会形成集市。
开元寺有不少僧田,租给迁移而来的羌人耕种。
羌人半耕半牧,种地的手艺非常粗糙。
萧叠曾听族叔萧遘讲过,光启三年(887)年底出镇陇右的时候,蕃人就是盯着一块地使劲种青稞或麦子,年复一年,直到彻底耗尽地力,然后就把这块地扔了,荒置五六年,慢慢长满野草,如此周而复始。
这叫什么?这叫游耕,和游牧有差别,但也不大。
其实汉地虽然不游耕,但也是盯着一块地种,虽然有一些肥田举措,终究还是不太行,亩产始终提不上去,数量最多的中田始终徘徊在亩收一斛这条线上。
陇右镇执行三茬轮作制后,情况大有改观,这里与灵州又不太一样了。那边一亩地,今年种苜蓿肥田,第二年种大豆肥田,第三年种麦子,这里是连续两年苜蓿、连续两年大豆,连续两年麦子,更省心,产量也差不多——夏王刚提出这种耕作制度的时候,怕是没想到百姓们也会自己改良。
但也只能连续种两年。连续不断地种粟麦,会让地里杂草丛生。如果不花力气拔草,那么粟麦完全长不过它们,这无疑要花费巨大的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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