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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维安顺手从旁边的长方桌上拿过一瓶红葡萄酒,往沈远的杯子里倒。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应是德蒙特小姐,沈远拿过维维安的酒瓶,自我介绍他叫沈远,是她的男朋友、未婚夫。
嗯,维维安用手轻轻挡了一下自己的杯子,说她讨厌这血一样的酒,可惜这儿没有威士忌、白兰地,真遗憾!她拍拍沈远的肩膀,说了一句中国话:幸会,幸会,朝站在一旁的她翻了一下眼皮,说祝贺你呀,海伦,你有未婚夫啦!
她像没听见维维安和沈远的话,往杯里倒可口可乐。
这就是你的保护人,喂,真不赖呵,住在哈姆斯苔德,济慈当年写《夜莺颂》的地方,沈远微微笑着腰挺得很直,不,应该说,你比我更不如,落到如此地步,吃一个女人的软饭。
不关你的事。我就是不发火,看你怎么着?她心想。
怎么不关我的事?沈远反问。
软饭,维维安跟她学中文不用心,也不肯花时间在上面,“软饭”是什么意思?
沈远慢条斯理地用英文说,软饭就是煮得很烂的米饭。维维安不太相信地摇摇头,开始觉得眼前的气氛不对劲。
别笑,沈远,我告诉你,你与我早就结束了,咱们如果不能做朋友,难道还非做仇人不成?既然我们不在一起了,谁也管不着谁怎么过!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知道我离不开你。他瞬间装出的潇洒劲全没了,再说,就那么几个中国女留学生,全被男鬼子、女鬼子弄走了,我们怎么办?在人声喧闹的大厅,他的声音轻得像蚊虫。
她苦笑,眼睛胀痛,眼泪在打转,说怎么说得出来?女人又不是牲口,由不得你们这帮男人分配。站在她背后的维维安探过头来问,海伦,怎么回事?
没事!她不想维维安介入进来。
沈远瞟了一眼转过头去和人谈话的维维安,看看,难怪伦敦的中国人说你,你自己把自己搞成什么样了?
什么样?我告诉你,这伙中国人心理不正常,整日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小人也。
她停了停说,即使像你们造谣的那样,也轮不着你来做道德说教,女人总比男人可爱,何罪有之?
沈远想笑,但没有笑出来,他直点头称是,那……我在这儿为你们干上一杯!他声音有点颤,举起杯子,去碰她的杯子。
从别处转了一圈的维维安走近沈远,拍拍他的背,手伸向他的屁股捏了一把,沈远惊得跳向一边,脸陡地一红。维维安举起杯子去碰沈远的杯子,说,干杯!太好了!干杯!一边说一边溜到别处去了。
沈远握紧杯子、手上的筋因过度用力而冒了出来。她真担心杯子会被他捏碎。他一饮而尽杯中的酒:你的性格一点没变,总是对着我干,让我难堪,我不太相信你会喜欢那头骚洋马。他清了清嗓子,说他真的不相信他们不可能重归于好,一点没救?
除非,她说。沈远把话接过,除非下一生下一世!
下一生下一世也不会。你死了这条心吧。那些夜晚早已消退颜色,那些诗句早已被泪湿透,越来越模糊。况且,她顿了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你老婆也不会让你得逞!
不可能,他肯定地说,他们已经议决去法院办离婚正式手续。
她打过电话给我,就在前几天,她点到为止。
她能说什么来着?
真想听?她问一句。
沈远点了点头。
她说她会养着你,但饶不了你。
沈远沉默了。他看见维维安和一个男士聊着朝这边走来。在众多的女人之中,维维安打扮脱俗,高雅而华贵。他神色诡秘,说真替她难过,她的保护人真是寸步不离她。他放下酒杯,心急火燎地走了。
她站在那儿,浑身一抖,沈远无意还是有意点出一个她自己一直不愿承认但反感渐渐增长的事实?维维安的确把她看作自己的所有物,一件有趣的收藏品,一个娇小的中国瓷人儿。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面包、黄油,还有芝士,桌上堆的全是洋人喜欢的食品,酒都打开瓶盖,她倒了一点雪碧,但没喝也没拿起来。她在努力打消那个使她极端不快的念头,应该说既是无可奈何,又是坚定不移地打消,说事实嘛,事实就是维维安对她很好,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对她那么好了!人们过节似的穿来穿去,相互致敬,慷慨激昂地议论,低语,笑声、碰杯声。个子高的俯视矮个子,矮个子的仰望高个子,并肩者更融洽,胖瘦不一,或坐或站,形式自由地进行精神或意志的亲密或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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