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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树林,卡伦斯就看到远处有一股黑烟翻滚升腾。他稍作权衡,便快马加鞭地奔了过去。等他赶到事发现场时,那架先前从树林上空掠过的飞行器已经燃成了一团火球。除了还能看出它采用的是单翼构造,而且机翼后缘裁剪成鸟翅造型,其他一概藏进了熊熊火焰,很快就会彻底化成灰烬……
卡伦斯翻身下马,飞快地跑到了这燃烧的“火鸟”旁,他发现机鼻位置的敞开式驾驶舱里空空如也,而且,这架飞行器既没有发动机和螺旋桨,也没有动力装置断裂缺损的迹象,那逐渐烧尽蒙皮的机身,显露出了比常见飞行器更加敦实饱满的横截面,里面还能隐约看到座椅模样的东西。
作为一个对航空飞行器颇有兴趣且具备一定常识的上进好青年,卡伦斯在一番近距离的观察后作出判断:这不是尼古拉-莱博尔德捣鼓的那架飞行器!
环顾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地上能够寻觅到一些脚印,却拼凑不出一条离开这里的路线。
这些不速之客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们来到这里是何目的?为什么要刻意隐匿自己的行踪?
出于对这些问题的反思,卡伦斯立即警惕起来。他迅速回到马背上,举目远眺,视线很快锁定在了此不到两公里的小山包上。如果那些不速之客是徒步而行,那么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他们是不可能走远的,视野中唯一的障碍就是那座小山包,他们很可能藏在小山包的那边,或者翻过它继续往远处走。
想到这里,卡伦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策马向小山包右侧移动,以便在不过分靠近小山包的情况下观察到它背面的情况。这是他在巴斯顿军校战术课程上学到的一个小经验,前辈们之所以这样干,主要是防备埋伏在障碍物后面的敌方枪手。
在同年级的学员当中,卡伦斯的骑术算是非常出色的,即便是跟不熟悉的马匹搭档,也能够游刃有余地控制速度和方向。他小心翼翼地计算着行动路线,不让自己跟小山包离得太近,3000尺……应该是足够了!
就在他即将绕到山包右侧的时候,山包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婉转而不凄厉的唿哨。卡伦斯心中一个激灵,连忙催促胯下的马匹加速前行。一转眼的功夫,一人一马来到了一处迎风的坡地上。在这个视野良好的位置,可以看到山包后面有一片开阔的草地,再往西走四五里有一片枝叶繁茂的树林,那是个非常合适的藏身之所。
尽管卡伦斯没有魏斯那种能够看透伪装让隐藏着无处遁形的特殊本领,可他毕竟在顶级军校潜心学习了两年多,在同期两百多名学员中排名前列,仅凭一副普通军用望远镜就从看似正常的野地景观里瞧出了端倪:在离树林还有那么一两里的地方,有几个颜色偏深的“长草的土墩”,它们的问题不在于跟周围环境存在反差,而在于分布的位置太过密集,显然不是自然界所为。
看出了问题所在,卡伦斯从背上取下了步枪,远远地保持着警惕。这个时候,他在是否开枪示警的抉择上陷入了犹豫,因为他觉得这伙人很可能是自己这边的——进攻方人员当然用不着在自己的控制区域鬼祟行事!
为了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身份,卡伦斯有意将右臂的蓝色臂章往上扯了扯,又放低枪口,原地驻足了十来分钟。
可是对面没有任何反应。
卡伦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改换姿势,一手拎枪,一手策马,缓缓前行。
一百尺,两百尺,三百尺……当他离开先前逗留的位置四百尺也即百多米时,突然眼皮一颤,只觉山包那边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如遭重击,猛然坠落马下。
枪声随之入耳!
山包背面靠近顶部位置,一团茂密的“青草”微微一动,而那团淡若无形的白色硝烟则迅速随风消散。
马匹受惊逃跑,只留下卡伦斯仰面朝天地躺在草地上,双眼失神地看着那碧蓝的天穹与洁白的云朵,血沫不断从口鼻涌出,四肢不住地抽搐着……
听到身后方向传来的枪声,库尼森大吃一惊。
卡伦斯在搞什么?就不怕枪声把镇子里的敌人都惊扰了?不对!那不是“鲁格曼烧火棍”的枪声,肯定不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来不及多想,库尼森拎着枪跑回到系着马匹的地方,解绳上马一气呵成,头也不回地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奔去。出了树林,看到已经烧成一堆灰烬的飞行器残迹,稍稍减慢了速度,大致观察了周围的情况,然后继续骑马前行,没几分钟便看到了倒在草地上的同伴。
“卡伦斯!卡伦斯!”隔着好几百米,库尼森便急切地高呼同伴的名字。
倒在地上的卡伦斯已经无法说话了,他艰难地举起左手,往山包那边指。
库尼森不明所以,见自己的同伴一息尚存,他扬鞭策马,飞奔过去,发现卡伦斯的右臂已经脱离了身躯,右胸缺了一块,从伤口流出的鲜血将偌大一片草皮染成了绛红色。
“坚持住啊!卡伦斯!”库尼森下了马,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同伴身旁,从对方口袋里扯出急救包,撕开包装,止血棉、止血药、绷带什么的一股脑往他右胸位置的伤口上招呼。
卡伦斯急切地冲他摆手,见他依然没能领会,使出最后的力气推了他一把。
就在这一刻,子弹破风而至,蹭着库尼森的脸颊飞过。
库尼森惊呆了,他下意识地身手摸了摸脸,满手鲜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卡伦斯身上的。
卡伦斯极其艰难地发出了几个音节:“有敌人……”
库尼森转过头,两眼看着不远处的山包。他看到了飘散的硝烟,看到了异样的草丛,看到了反光的狙击镜。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博格维因上校教导过的狙击与反狙击技能;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卡伦斯一样,成为了某个狙击手的猎物。
“混蛋……啊……”库尼森瞬间爆发了,他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手抓步枪,原地跃起,疯了似得朝那山包冲去。这个时候,他在巴斯顿军校所学到的战斗技能以被动技能的方式展现出来:在近乎全速冲刺的情况下,他压低身姿,不断改变方向,宛若一直躲避恶狗追击的猫,又像是一只全力捕捉羚羊的猎豹,只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冲到了距离那山包不到1000尺的位置,感觉再努一把力就能冲过去,狠狠一枪托把匍匐在那里的狙击手砸个脑浆迸裂。可就在这时,枪声响起,子弹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库尼森的右大腿,在高速飞行的尖头弹面前,健壮的肌肉和坚硬骨胳就像是薄纸一样脆弱不堪……
伴随着吃痛的一声惨叫,库尼森重重的栽倒在地。这个体格魁梧的军校学员毕竟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青年,既没有见识过战争的残酷一面,也没有做好流血牺牲的心理准备,甚至在几分钟之前,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和平年代的一场常规演习当中,觉得自己的同伴有可能是碰到了枪走火的情况,于是匆匆赶来救助,殊不知自己面对的是何等恐惧的一幕!
抱着血淋淋的断腿在地上滚了几圈,库尼森停止了嚎叫,他咬着牙,闭着眼,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急救包,颤抖着撕开,用绷带扎住大腿根,再用止血棉强按住伤口,然后咬开止血药包,将具有止血消炎功效的药粉往大腿伤口上撒……在这短暂却漫长的两分钟里,他熬过了人生最难熬的阶段,通过了一场最残酷、最恶劣的考验,具备了成为一名合格战士所需要的坚韧毅力,但他没有机会再去体会这全新的人生境界。
视线中,那个“草丛”站了起来,用一双冷酷无情的眼睛注视着以正确方式完成自救的库尼森,然后端起了手里那支带有狙击镜的步枪。
枪声再度响起的刹那,库尼森突然想起来,这枪声的确不是“格鲁曼烧火棍”所发出的,它清脆而利落,就如同长笛之于小号、铜钹之于大鼓,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特点。在博格维因上校的狙击特训课程上,他曾听过这种狙击枪的枪声,那是通过层层考验,走到最后几堂课程的学员才有的“殊荣”。
他记得这种狙击枪有个贴切的名字,“猎鹰”,是诺曼帝国费耶诺特皇家兵工厂的独家专利。因构造精密、射程精度俱佳而闻名,其价格是一般狙击步枪的五倍以上,虽然被列为禁止出口物资,但因战争、走私以及高层赠礼等多种缘由,有不少流落到了其他国家,成为私人藏品以及精锐特战部队的特有装备。
第二发尖头弹,无情地射进了库尼森的胸膛,从他的后腰位置穿出,一头扎进了染血的泥土。
库尼森两眼圆睁,牙缝里挤出最后一句:“该死的诺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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