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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湖全军覆没、刘国轩仓惶逃回台湾的消息一经传开,整个东宁震动,明郑上下以为大厦将倾,惶惶不可终日,面对末日来临的景象,郑克臧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就在刘国轩败归的第二天,他召集童子军及銮仪卫镇在安平城外誓师。
“起歌,满江红。”全身戎装郑克臧扫了扫面前的队伍,这两年童子军虽然还是两镇的编制,但第一镇已经由两标扩充到了三标,因此在他面前包括水兵营在内其实已经超过七千五百人,要让这近万之众都能感受到他的决心,第一步就是低落的士气都鼓舞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应和的声音从队伍的前列逐渐扩大到全场,当近万人的音量汇聚起来,顿时形成了直冲云霄的滚滚洪流:“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黄钟大吕般的声音猛然一收,场面上瞬间出现令人肃然的寂静,这个时候郑克臧陡然高喝道:“清军大可直薄东宁,战事已到了最后的关头,所以今日,余不说什么华夷之辨、也不说什么保全汉家衣冠,余只问你们,愿不愿意,愿不愿意为余去死!”
全场震动,童子军们和一众銮仪卫镇面面相觑,然而很快就有人高喝着:“臣愿意!”
一个、两个、一班、一队、一营,稀稀拉拉的声音很快响成了一片,到最后排山倒海厮的都是“臣愿意、臣愿意!”的呐喊声。
在震耳欲聋的“臣愿意”的声响中,郑克臧右手握拳放在左侧的胸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近万将士行了一个军中参拜大礼:“苟富贵、不相忘,今日,本藩生死存于一线,若能挽回,诸卿之功,克臧永世不忘,当勒石以记,流芳千古!”
回应郑克臧的是齐刷刷的跪拜声,在部分童子军出身的副营官、领队官的带领下,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士兵们宣誓着:“生为大明人、死为大明鬼!尚存一息,绝不事虏”
得到了童子军和銮仪卫的再度效忠,郑克臧立刻施展雷霆手段,第一步便是将率先从澎湖逃跑的陈谅捕拿下狱,随后他命令幸存郑军水师战船向鹿港集中由孙有劳暂署整顿并配合吴淑确保北中线的安全,其余水师留守人员则一律调入台江队听用。
“世孙。”郑克臧正在跟何乾等童子军、銮仪卫的指挥层交代着自己的布置,突然一名侍卫走进了报告着。“世孙,洪参议、柯参议带着百官进城了,如今正在大殿等着世孙。”
“他们起什么哄。”郑克臧头疼的摸了摸脑袋,但这干重臣又不能不见,所以他只能跟何乾等交代着。“余去见一见他们,你们速速回去,各部抓紧训练炮术,不要管准头怎么样,只能他们能把炮弹打出去就可以了,想来有定量的火药包,做到这一点绝对不是难事”
“世孙。”看到郑克臧坐到位子上,洪磊当即出列。“澎湖一败,本藩人心沮丧,归附之意甚嚣尘上,然世孙前日誓师犹有再战之意,还请世孙明示东宁上下,以正人心军心。”
“世孙,臣以为不可再战。”洪磊的话还没有说完,边上杨英就跳了出来。“臣以为,而今军无斗志,仅凭童子军及銮仪卫镇三部又如何能保全本藩基业,臣以为应该立刻南下吕宋,藉此或可以延保宗室。”
“去吕宋,说得倒容易,船呢?”李景当即表示反对。“如今全台战船、民船不过三四百之数,且部分还在海外经营,剩下的又能载多少人吗呢?杨大人此举是准备让百官放弃妻子呢?还是要让士卒们扔下妻儿老小?”
李景这话有道理,要让士兵们知道一去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家人了,说不定立刻就兵变了,反过来要是百官不带家人,那有谁几个会誓死跟随呢?即便百官不带家人,士兵们倒是有妻儿相随,但就这些船又能带多少兵过去?若是兵带了少了,那就不是夺取吕宋为基业了,而是寄人篱下求吕宋夷庇护了,这也要对方首肯才是。”
不过李景的话很快引起了张日曜的反弹:“那李大人的意思是留在东宁坐以待毙?亦或是李大人已经跟施琅勾连上了,准备卖主求荣?”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景不买账的看着对方。“世孙也是决意死战的,难不成世孙也准备出卖东宁吗?”李景拿郑克臧做挡箭牌,顿时让张日曜哑口无言了,就听李景继续说到。“臣以为,如今只能立刻签兵,台湾还有十几万丁壮,若是假以时日,清虏未必能攻入陆上。”
“问题是施琅这个逆贼绝不会给咱们抽丁练兵的时间的。”王进功脸若死灰,他知道郑藩百官乃至郑克臧若是投降了或许还不至于死,但像他这样的清廷叛逆,尚之信和耿精忠的境遇就是最好的前例。“而且并不是越多越好的,粮食怎么解决。”说到这,王进功建议到。“汛兵及退伍老兵或可以立刻集中起来。”
傅为霖一听急忙劝阻道:“汛兵和老兵一调,只怕那些清军俘虏会在地方上趁机作乱。”
“那就把那些清军俘虏征调过来,让他们跟施琅自相残杀好了。”
“不成,不成,这些人与本藩只有仇恨并无恩义,若是调其为兵,只怕会阵前倒戈,反而误了大事。”真是病急乱投医,出什么主意的都有。“以臣的意思,不如趁乱子还没有扩大,将其统统斩杀,以绝此后患。”
大殿内吵吵嚷嚷的,跟菜市场一样,郑克臧以目示意,边上的侍卫重重的跺了跺手中的金瓜(注:长柄锤,宫殿中仪仗的一种),这才让一众人收敛了起来。
这时,郑克臧淡淡的问到:“郑参政怎么没有来?”
“郑参政据说是病了。”洪磊如此说明着,当然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无非是树倒猢狲散、大难来时各自飞而已,别说郑省英了,有门路的人都在准备逃离台湾这座孤岛。
“病了?”郑克臧冷笑一声。“那武平伯呢?他也病了?”
“武平伯说愧对先王和世孙的重托,如今在家闭门思过呢。”柯平如是回答着,但若是闭门思过能挽回数万人的损失,郑克臧早就闭门思过了,哪还要刘国轩来此惺惺作态。
“余处置了陈谅,武平伯该不是物伤其类吧。”郑克臧吐着毒舍,众人面面相觑,但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出来为刘国轩辩护,倒是郑克臧因为担心陆师不稳,所以并不打算立刻惩罚刘国轩。“诸卿,”郑克臧站了起来。“余的心思已定,吾祖吾父都未在鞑虏面前屈服,余也绝不会屈服,无非是一死而已,君王死社稷也理所当然的”
“金十九。”回到内院,郑克臧招来跟在身边二十年的老人。“你去查一查,包括余名下的,全台还有多少条商船、民船?”金大裆领命欲走,郑克臧又叫住了他。“去把所有的船都控制在手上,然后暗地里放风声,要走的,让他跟你买舱位,金银铜铁、奴婢、地契都可以,总之不能便宜了他们,但记得千万不要让人识破了是内院在操办此事。”金十九不明所以的看着郑克臧,郑克臧解说着。“与其强留下来让他们跟鞑虏勾勾搭搭的,不如远远送走了也好图个清静,至于狠狠的收钱吗?余还指望着用他们的家财来弥补藩上的窟窿呢。”金十九领命而去,郑克臧幽幽的叹息道。“这也算是大浪淘沙”
正说着,陈纤巧带着刚刚出生才两个月的儿子宝官走了过来。郑克臧从乳娘手中接过孩子,手指在新生儿娇嫩的皮肤上微微一划,随即作出了决定:“来人,去告诉巩天,让琉球营准备三条船,明日就把永泰伯、诏安伯和闽清伯一家送往长崎。”
陈纤巧皱着眉头:“夫君,这样或是不好吧,万一二叔、三叔也要效仿”
“想逃就让他们来找余好了,不过一个个得把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郑克臧一如刚刚跟金十九说的那样表态着。“台湾已经够乱的了,逃两个宗亲算什么,只是苦了你和孩子们要留下来陪着一起去死。”
“夫君何必说这样的话。”陈纤巧表现刚毅。“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要是殉国了,妾绝不会独活。”郑克臧身子一震,这似乎就是异时空陈纤巧的选择,然而他还没有从亦真亦幻的感觉中退出了,陈纤巧又道。“要是夫君战败了,妾第一个掐死金娘和宝官,不过妾以为紫菱姐她们就要生产了,是不是也替她们准备一条船,以备万一。”
这是为郑克臧准备存续香火,也算是陈纤巧这个大妇能为郑克臧考虑的最后一件事了。
郑克臧感动的拍了拍妻子的手背:“也好,余会安排好马车和船,一旦得到施琅大军登陆,余战死的消息,你就让她们几个赶去打狗,从那里出海,施琅一定追之不及。”
陈纤巧轻轻的点点头,随即倚在郑克臧的身上,夫妻俩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男婴,只求这一刻短暂的温馨能永远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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