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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打秦驰道之后,中国的道路建设再也没有形成过规模,舒适性就更不要提了,基本上属于晴天一层灰、雨日浑身泥的类型,道路上坑坑洼洼的情况更是屡见不鲜,这或许对货运来说还不算什么大问题,但是坐在没有避震系统的骡马车上却是一种受累,至于南方用麻石、条石甚至碎砖铺成的官道更是不利于载人马车的行进,因此能快速通行的马车、骡车在中国历史上从来就不是客运的主流。
对于这种现象,郑克臧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如今水泥的产量有限,军用部分又占据了大头,剩下的,又用在了城市建设上,再加上郑藩财力已经到了极限,一时半会郑克臧也无法授意工部实施全国道路改建的工程。所以此次郑克臧南巡,主要是坐船,先是经长江入洞庭、然后沿湘江上溯,只有在少数不利于通航的地段才换乘马匹。
郑克臧此番南巡的主要任务之一是查看填湘的各省移民安置和适应情况,因此队伍走得不快,基本上以十天穿过一府的速度行进。如此,预计郑克臧一行将在十月末进入广东,十一月末自广州坐海船北上,十二月回到东宁,新年将在安平城渡过。年后扫祭先王、祖先后北返,在温、台、宁、绍、杭等府稍作逗留,然后进入江南境内,最终抵达江宁。届时,泰顺帝将在孝陵前进行禅代大典,将帝位和正朔移交给郑克臧****??
说实在的,郑克臧本人其实并不想这么匆匆忙忙的坐上至尊之位,但是臣下们对于成为开国功臣的期盼给了他不小的压力,而且如今郑藩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或只有以皇帝名义颁发的诏书才能使某些国策和改革显得名正言顺。
当然,成为新朝皇帝也不是没有坏处,至少如今名义上和朱耷军站在同一战壕内的局面将彻底结束,接下来蜀中战局的走向就有可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权衡利弊,称帝立国的好处毕竟是大于弊端,所以郑克臧也只好顺应各方的要求。
“王上,”郑克臧正坐在船上发呆,舱外一名内侍隔着门帘报告道。“陈都督率众求见。”
陈都督是指湖南都督陈可,陈可历任承宣司官、光禄寺少卿、马政衙门协办大臣,也算是郑藩的重臣之一,郑克臧自然不能不见,至于省内文武,郑克臧倒是不急着见。
“让他上船。”郑克臧如是命令着,内侍刚想转身传达,郑克臧忽然想到什么补充到。“让湖南太医院知分院事也一并上船。”
郑克臧此行共有三层护卫,最外围是长江舰队的护航红单船,内圈是禁卫军第一师第一旅第三团,至内圈则是王府侍卫。
其中禁卫军第一师并没有直接配属的兵源,其所辖部队是抽调自陆师十五个军五十二个师和水师龙骧军、伏波军各部,各师及伏波军或以整队的方式或以零散抽调的方法调遣一队战功卓著的官兵进入禁卫军服务两年,因此对于普通官兵来说进入禁卫军是一种奖励,而对禁卫军而言,这是郑军最精锐的集结。
至内圈的王府侍卫则是郑克臧的仪仗队及贴身护卫,一般由水陆两师武备大学堂的肄业生、幼武学出身的宗贵重臣的子嗣及标兵和一部分经过专门训练的内侍组成。仪仗队固然卖相一流,武装内侍也是精悍一时。
穿过这三层肃杀的保卫,陈可的状态还好,但太医院湖南知分院事的腿脚却哆嗦起来,等到看到不怒自威的郑克臧更是惊慑的五体投地跪倒在地,连郑克臧让他起身的话都没有听清楚,最后还是陈可扶了他一把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湖南百姓自闽赣粤及河南迁来,气候有差,环境有异,疾病自然而生。”郑克臧却对这位五品官的丑态视若无睹,只是跟陈可讲到。“卿执掌地方,当要加意防备,不可使之扩大为时疫。”陈可应声承诺,郑克臧随后转向知分院事。“江南水蛊盛行,卿当设法防治。”
知分院事本来就紧张,一听郑克臧出了这么大的题目更是战战兢兢:“臣,臣,王上,水蛊之患苛烈,百姓受其荼毒日久,千年以来多有良医斟研,却素来无法施解,王上仁心惠民,然,然臣,臣力所不能也。”
知分院事的话没有错,在没有显微镜和了解寄生虫致病机理的古代中国,一旦得了吸血虫病就只有等死一条路而已,多少百姓因此破家,多少良医对其无可奈何,却是他一个小小知分院事不能拍胸脯应承下来的。
“水蛊之患,孤已经着人探查多日了。”郑克臧信口开河着,但是他是最高统治者,他的话自然不会有人质疑。“已经略有所得。”郑克臧冲着舱室一角的内侍命令道。“把东西取来。”内侍转身从舱内的博古架上取来一个锦盒当着陈可和知分院事的面打开了。“你们看。”
“这是?”知分院事叫了出来。“这,这不是钉螺吗?”
“正是。”郑克臧这不是再解说,而是在下命令。“此物乃是罪魁祸首,凡是有其所在,水蛊之患必然炽烈,因此各地当全力清肃此物。”当然要在四通八达的水域消灭一个物种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各地有司当全力以赴,太医院也当尽力宣扬其祸害。”
陈可迟疑一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后便与知分院事一起俯身应道:“臣等当克尽全力,消灭钉螺,使王上仁德遍传湖南百姓知晓。”
郑克臧也不说陈可的认知是错误的,只是冷冷言道:“灭螺之事,日后当列入考成,但凡一县一府水蛊病的人数在定额之上者,有司必有殷惩。”
陈可一凛,回应的声音立刻严肃了起来:“臣明白该怎么做。”
郑克臧又冲着知分院事问道:“对了,如今预防天花还在使用人痘法嘛?”
人痘法最早出现在宋代,到了明隆庆年间已经被广泛使用,到郑克臧所处的时代,人痘法更是风行南北,而且进一步发展成四种方法。其一是痘衣法,即把天花患者穿的内衣给未出过天花的健康者穿,以引起人工轻度感染而产生抵抗力,这是最原始的一种方法;其二是痘浆法,即用棉花团蘸沾天花患者的痘疮浆液,塞入未出天花者的鼻腔内;其三是旱苗法,即将痊愈期天花患者的痘痂研细,用银管吹入未出天花者的鼻腔内;其四是水苗法,即将痊愈期天花者的痘痂研细后,先用水调湿,再用棉花团蘸沾塞人未出天花者的鼻腔内。应该说,人痘接种术是最先不知其然地应用免疫原理治疗疾病的例子,曾经为了人类作出应有的贡献。但由于天花是烈性传染病,人痘接种就是人为传染天花病毒,带有很大的盲目性,接种后反应症状较重,有时会葬送性命。
知分院事虽然有所不解,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回王上的话,正是还在用着人痘法。”
“人痘法过于苛烈了,体弱者未必能吃得消。”郑克臧示意内侍再递一叠纸给陈可和知分院事。“这是江宁太医院刚刚递解上来关于牛痘法的呈文,湖南不妨也试一试,若是在湖南也不岔子的话,孤预备很快就推行天下。”
这些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即彰显郑克臧的德行,为郑克臧禅代做舆论和安抚。
对此有着清醒认识的陈可自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拎不清,只是他手中实在无钱:“王上,如此德政臣自是不敢后人,只是湖南如今豁免田赋,又施行官府下乡,这财力****??”
“这钱自是藩上来出。”郑克臧知道对方的难处,却是出言打消了对方的疑虑。“只是一切要做好了。”真要做不好,估摸着他们的乌纱帽就得摘了的陈可和知分院事齐声应诺。“孤翻看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其中言及凡井水有远从地脉来者为上,有从近处江湖渗来者次之,其城市近沟渠污水杂入者成碱,用须煮滚,孤甚以为然,军中也早就实行,只是民间或多有饮用生水之举,太医院应该尽量晓谕,使其更张,此或当与灭螺同时宣扬。”
“孤尝看元人医典,云凡清旦刷牙不如夜刷牙,齿疾不生,颇以为然,齿疾不生,一则口气清新,二来其寿可永,当大力推行****??”
“湘粤等处颇多麻风病人,孤尝闻雷公藤或可治医,卿等或可试探药量****??”
“好了,孤欲关照的,都已经说了,卿等回去后当逐一施行,孤不如当派人逐一考成。”陈可有些郁闷,他拜谒郑克臧是为了请郑克臧下船至长沙城内都督府入住的,但郑克臧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唠唠叨叨的说了许多防疫治病的事情,而他更想汇报的湘省移民、屯田、清丈的事却一句都没来得及说。“如此且跪安吧。”
“是,”陈可应了一声,却没有移动脚步。“臣,恳请王上移驾城中。”
“不必了。”郑克臧摆摆手。“卿的好意,孤心领了,明日一早孤还要在四乡走走看看,住在城内颇多不便,孤就住在船上。”说到这,郑克臧言道。“卿想说的,呈文上来,不过说得天花乱坠,孤也要眼见为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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