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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孙,如今东宁的学校制度是陈参政当年建立的。”前招讨大将军幕府推官,现任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学校司司官的陈克峻算是明郑政权中少数能文能武的干才,郑克臧将他简拔到这个位置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分蒙学和太学两级,童子八岁开蒙,而后经州试、府试和院试入太学就读,待太学肄业后在委以官位。”
对于陈克峻介绍的这些,郑克臧其实都了如指掌,若不是陈永华建立蒙学,恐怕他的童子营的教学任务就不会这么的轻松,因此对于自己这位岳父的超前意识,郑克臧向来是佩服不已的,不过时移世易,随着东宁户籍人口的增长、拓殖区的扩大,以前区区二十八所蒙学就显得不敷足用了。
“陈卿,新增的二十所蒙学的师范、教授都安排齐了吗?”
“已经从来台的士子中挑选了四十人,另外从通过州试、府试的东宁本地士子中挑选了六十人。”在东宁,蒙学的师范、教授也有八品的职司和补贴,因此陈克峻并不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不过他们对蒙学以古六艺为宗旨还有些不以为然。”
“怕不单单是他们吧,就连原来二十八所蒙学的教授、师范们也有些不满吧。”郑克臧轻笑道,所谓古六艺是指礼、乐、射、御、书、数,而这个时代流行的六艺是指六经,即诗、书、礼、乐、易、春秋,因此不少蒙学的师范恐怕连数都不能很好的掌握,更不要说射、御了。“卿要切实跟他们说清楚,射乃磨练心志,御乃强健筋骨,至于数,做官不知数,那就只有被小吏蒙蔽一途了,余可不要这样的亲民官。”
陈克峻面露难色,郑克臧说得简单,但真正能做到的却很难,正在他为难的时候,就听郑克臧补充道:“师范、教授们不合射御,这并不打紧,余会让军务司借调九十六名军中教头到各处蒙学任事,不过有一宗要说清楚,国朝重文轻武的旧弊本藩绝不准再重现,若是蒙学中出现教习轻慢诋毁教头之事,卿自当严厉约束。”
“臣省得。”明代重文轻武的结果就是国破山河在,对此陈克峻自然是有一番体悟的,再加上明郑本来就是以武立国保家,想来即便出现文武相轻的一幕,应该也不会闹腾得很大,所以陈克峻应的很快。“只是,臣以为既然只是开蒙,必然当浅显易懂为好,书数射御也就罢了可礼乐却是博大精深”
“卿的意思,余当然明白。”郑克臧示意陈克峻不必多说。“如何编撰蒙学课本,如何使之通俗易懂这是学校司的功课,余不管,余只看结果。”陈克峻一下子哽住了,然而更令他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余准备在州县设学,学期五载,进一步研读六艺并学习西夷的因明(逻辑)、几何(地理)等学业,待入学者肄业,可获得生员资格,生员若想为官可由从九品小吏做起,若想继续进学则准考太学。”郑克臧规划了一个三级体系,蒙学相当于小学、州县学相当于中学、太学自然就是后世的大学了,这样再包括童子营的军校,教育体系就相对完整了。“太学生除继续习读上述科目之外,可兼学夷文、律法、农政,且每年当有三个月在各司各房实习,待五载后考试合格结业,可授从七品官身,若不能通过考核者准其复读一年,再不能通过则除名,除名者可经各司考核简拔选入官中,自从八品做起。”
“这,这,”学在四夷,陈克峻当然不会跟满清鞑子一样盲目排斥学习夷人的语言和科目的作法,但毕竟郑克臧这个决策过于重大,他一时没有准备,所以只得采取拖延战术。“世孙,此事委实过于重大,臣还要跟司中上下商议,才好拿出详细章程来。”
“余知道此事过于重大,且因明、几何等科的师范几近于无,所以急不来的。”郑克臧看起来很好说话。“卿且回去规划一番,所谓预则立不预则废,到时候真要实施了,还要仰仗卿和学校司的诸卿大才。”
郑克臧越是说得轻描淡写,陈克峻便越觉得责任重大:“臣不胜惶恐”
陈克峻前脚刚走,盐铁司司官吴宏济便在外求见,郑克臧原想打发他先去见政事堂的参议们,但吴宏济却报告说事关重大,不得不直接谒见,郑克臧不得已把他叫了进来,却没曾想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你是说淡水有金矿?”郑克臧脸上肌肉一跳,他当然是知道台湾有金矿的,之所以之前不动手开采是因为他虽然知道有但却不知道具体位置的所在,现在终于有引路党出现了,这不禁让他喜出望外。“查实过吗?”
“臣不敢妄言,这是淡水通事李沧具奏的。”其实这个消息通过政事堂上报也没有什么关系,但吴宏济找了个好时机,如今正好是明郑方面财力最紧张的时刻,因此这个彩头他是得定了。“李沧素来贤良敦厚,该不会虚言邀上。”
“李沧?通事?”郑克臧嘴里嘀咕着,这个李沧也是妙人,此举也一定是投机,不过正因为是投机,所以才不太会是假的,既然不是假的,所以郑克臧就真的动心了。“卿且去告诉那个李某人,要是能查实了金矿矿脉,便是有功于藩中,余许他一个五品的前程,但要是假的,他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的。”
吴宏济自然不敢为李沧打保票,但他想的更多,所以出言提醒郑克臧:“臣会明白无误的告诉李通事,不过淡水可是有不少高山生番,这万一番人作祟的话”
“卿且去告诉李某人,此事余会安排参军司的,让其不必担心”
“参军司,又是参军司!”刘国轩愤然的把手中的公函丢到地上。“什么时候这干降将都爬到仆的头上来了,”骂骂咧咧的刘国轩冲着一脸尴尬的来人说道。“去告诉王进功,四卫十四镇和水师大部都调去修坝抗旱了,要想出兵淡水,请他调世孙的童子军吧。”
“武平伯,这不太好吧。”参军司的人犹豫了一会,鼓气勇气劝谏着。“淡水金矿对本藩的财力不无补益,又是世孙亲口下令,匡明伯不过是奉命行事”
“世孙的心思仆当然明白。”郑克臧不过是以派兵淡水这件事造成参军司指挥水陆两师的先例,最终达到逐步从一干老将手里收回兵权的目的,对此刘国轩很是提防的。“尔不过是区区七品小吏,竟敢在仆耳边呱噪,来人,将他轰出去。”
来人先是受到刘国轩的污辱,接着又被刘的亲卫推搡,这火气也上来了,于是一边拼命抗拒一边愤怒的指责道:“武平伯,你如此跋扈,眼中还有没有世孙了”
对于此人的咒骂,刘国轩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似的杵在那里,等到来人彻底消失了,他才抿起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世孙,若不借此让世孙收敛一番,老夫的人头就该跟冯锡范一起埋进棺材里了”
“匡明伯这是何必呢。”刘国轩当然不是想背叛郑克臧,他只是代表一干军中宿将发出不甘边缘化的声音,以免被郑克臧暗中夺走了军权,对于他的心思,郑克臧同样洞若观火,不过刘国轩没有彻底撕下面皮,那他自然也揣着明白装糊涂。“武平伯是无兵可调不是故意针对的参军司更不是针对你匡明伯,所以这请辞的折子还是收回去吧。”
王进功是风箱里的老鼠两面受气,但郑克臧不愿让其辞官,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做下去,然而如何圆了当前这件要务呢,不得已,他只好请示着:“如今抗旱是第一要务,要不等过些时日再调兵北上淡水?”
“不必了。”郑克臧摆摆手。“武平伯说得对,诸镇疲惫,不如从童子军里调兵。”于是郑克臧手书了几个字,交给基本上是摆设的王进功:“以参军司的名义发给毛洪言,调童子军第二镇所属昆仑第二标北上。”
毛洪言原本是銮仪卫的副将之一,这次銮仪卫大清洗,他总算是逃过一劫,但銮仪卫是不能继续待了,只能交流到童子军第二镇当一个镇副统制,基本上也算是光杆,做些上令下达的二传手,当然若是他熬不下去,那翁青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记得提醒毛洪言,”郑克臧想补充什么,但随即失笑。“不,卿且只管以参军司的名义下调令,接下来的事余会仔细交代席大平的。”王进功会意的退下了,郑克臧站起来走到窗前,眼睛微眯。“倚老卖老?相信应该不是,大约觉得在处置冯锡范谋逆岸之曾做了退让,在兵部改组及人事上又做了退让,而今已经退无可退了,所以才意外的强硬,不过,武平伯,你错了,错的还厉害,这东宁姓郑不信刘,这军队更是如此,总有一天,你会”
郑克臧的话戛然而止,只留下一阵阴冷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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