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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信,唐夫人没说话,沉默了很久。
荀彧看着她,也没急着说话。
马车来到涑水边,荀彧与唐夫人下了车。荀彧的夫人唐氏已经到了,正挺着肚子,在河边看风景。荀彧的次子荀俣赤着脚,在一旁玩水,听到声音,转头一看,开心的大叫起来。
“小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边喊着,一边张开手臂,飞奔而来,扑入唐夫人怀中。
唐夫人一把抱住,在荀俣脸上亲了两下,笑盈盈地说道:“想小姨了?”
“嗯。”荀俣用力点头。“小姨再不回来,我就要去长安找你们了。”
“下来!”荀彧虎着脸,喝了一句。“君子慎独,成何体统。”
荀俣下了一跳,下了地,却不肯走,牵着唐夫人的手撒娇。唐夫人低头说道:“要不,随我回印坊住几天吧。我从长安带了些好玩的东西回来。”
“好啊,好啊。”荀俣欢天喜地,一溜烟地跑去母亲唐氏身边,央求母亲向父亲求情,让他随唐夫人回印坊去住几天。
荀彧有点无奈。“你把他们惯坏了。”
唐夫人看着荀俣,微微一笑。“你子女多,只觉得烦。我没有子女,就特别喜欢。这就是丰俭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荀彧眼神微动。“家事不妨如此,国事却不可不持正。”
唐夫人一声轻笑。“真要是持心平正,你又何至于如此患得患失?你是信不过公达,还是信不过天子?”
“天子睿智,我岂能信不过。至于公达,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论起揣摩天子心思,他比我更擅长。”荀彧难得地笑了一声。“否则的话,天子也不会付他兵权。”
“既然如此,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担心的是天下人心。”荀彧脸上的笑容散去,一声叹息。“天子去虚务实,这本是好事。但凡事当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眼下邺城未下,冀州未定,正当君臣共力之际,追究党人的事,恐怕并非良机。党人纵有千般不是,对朝廷的忠诚却是毋庸置疑的。天子这么做,无异于自掘根基。”
唐夫人转头看着荀彧,嘴角轻挑。
荀彧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了她的眼神。“难道我说得不对?”
唐夫人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说来说去,还是不肯扒下那层道德君子的皮,不敢面对自己的真面目。文若,你说得对,你的确不如公达。不过不是不如他擅长揣测天子的心思,而是不如他勇敢。这可能也是他文武双全,你却只是书生的原因。”
唐夫人顿了顿,轻声笑道:“毕竟说一句‘虽千万人,吾往矣’很容易,真正面对利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可是真的会流血,会死人的。”
荀彧面红耳赤,几次欲言又止。
他发现这次唐夫人从长安回来,性格又变了不少,言语犀利,几乎是不留情面。
就和邸报上的文章一样,讨论的问题越来越深入,越来越直接。
“说什么呢,搞得这么激烈?”唐氏一手牵着荀俣,一手扶着肚子,走了过来,含笑瞋了荀彧一眼。“就算是熟不拘礼,你也不能这么说话。刚刚还说儿子要慎独,到自己怎么就忘了?”
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荀俣的手,轻轻一推。
荀俣会意,飞奔过去,牵着唐夫人的手。“小姨,我们去玩水吧。”
唐夫人被荀俣拽着,下了河岸,脱了鞋袜,与荀俣玩起水来,一时笑语声不绝。
唐氏走到荀彧身边,低声说道:“你们都说什么了,吵成这样?”
荀彧无奈地摆摆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我自己老了,跟不上形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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