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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播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是,他们都罪有应得。若非陛下仁慈,他们当族诛才对。”
“那他们从海外逃归,是不是抗诏,当不当诛?”
宣播不假思索。“抗诏属实,当诛。”
“既然廷尉都觉得他们罪有应得,抗诏当诛,想必司徒、司空也是知道的。那他们为犯人求情,又是出于什么用心?”
刘协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杨彪、周忠,幽幽地说道:“或者朕说得简单些,如此这些人不是当地世族,司徒、司空还会为他们求情吗?”
宣播当场被吓出一身冷汗。
天子这是指责司徒、司空结党,而且是和有叛逆大罪的关东士族结党啊。
他怎么敢接这样的话?
刘协盯着宣播,眼神渐冷。“你也觉得是朕过于严苛?”
宣播打了个激零,突然清醒过来。“陛下,恕臣斗胆。”
“恕你无罪。”
“臣以为,司徒、司空为犯人求情,未必是因为他们都是当地士族,只是出于恻隐之心。虽说犯人罪有应得,但首恶已诛,胁从妇孺虽有罪,不至死。司徒、司空眼见多年战乱,伤亡以千万至,为生民请命,也是可以理解的。”
刘协寒声道:“那就是朕错了?”
宣播再拜,头磕得地板咚咚响。“陛下也没错。治国当依法,若人人师心自用,必然以私害公,百姓无从所适。是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族触刑,亦当与寒族无异,不可有所偏颇。”
刘协眉梢轻扬。“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判决?”
宣播汗如浆出,地板上湿了一大块。“无他,法内开恩尔。”
“法内开恩?”
“是的,法外开恩为枉法,法内开恩则为人心。在法令之内,从轻发落,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杀戮。”宣播吸了一口气,又道:“臣大胆臆测,司徒、司空想必也是如此想。”
刘协回头瞅了一眼杨彪、周忠,又道:“那你倒是说说,这法内开恩又是如何做法?”
宣播长出一口气,杨彪、周忠也松了一口气。
宣播随即提出了自己的处理意见。
刘氏等主谋肯定是非杀不可,否则有纵容之嫌,将来会有更多的人想逃回中原。但跟着一起逃回来的人则不必杀,再次流放即可,甚至可以流放得更远一些,让他们想逃都逃不回来。
刘协不置可否,眼神冷漠,说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宣播咬咬牙,又说,这次海外逃归案,真正有害国本的反倒不是那些逃回来的罪犯,而是各地官员,以及为逃归者提供掩护的士族。但凡他们能秉公执法,这些人根本无法入境。是他们明知这些人违诏逃归,却不阻拦,也不上报,视朝廷法律如无物,这才酿成大案,使天子与三公为难。
比起那些妇孺,这些人更该受到惩处,应该从重处理。
杨彪、周忠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刚要起身喝止宣播,却迎上刘协阴冷的目光,只好闭口不言。
周忠后悔莫及。
他不该给宣播发言的机会,直接由自己决定判决也许更好一些。宣播做人没什么底线,为了他个人的前程,他不介意会伤害多少人。
被他这么一搞,也许能救一些人,但案件的重心转移了,被牵连的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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