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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色未明,陆离忽然轻车简从,微服来到西梁驿馆。
驿馆之中的众仆从忙跪迎进花厅,却说六皇子尚未起身,暂不能出来相见。
陆离很好脾气地在花厅中等着。
同时,五千金甲卫将士已经将驿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变故,都是因为一件小事——那日产婆死后从廊下退出去的那个小太监,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西梁驿馆这边来。
产婆背后之人的身份关系重大,所以陆离不得不亲自来这一趟。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百里昂驹终于来了。
跟着陆离一起来的段然眯起眼睛,“嘿嘿”地笑了:“从我们走进大门到六皇子走进花厅,不多不少正好半个时辰——这点时间,杀人灭口顺便毁尸灭迹应该足够了!”
陆离偏过头来横了他一眼。
百里昂驹微微一愣,很快又挂上了笑容:“劳皇上久等,是昂驹的罪过。只因南越千百年来一向以礼义为重,昂驹想着仪容未整不敢唐突,故而在束发整冠上耽搁了些工夫,还请皇上恕罪。”
“好说。”陆离看着他,面无表情。
百里昂驹坐了下来,一脸悠闲:“皇上放着早朝不上,带着金甲将士围了我西梁驿馆,所为何事?莫非是想在这边也埋上几十桶炸药么?”
“朕是来找人的。”陆离直言不讳。
“哦?”百里昂驹眯起了眼睛,“找谁?”
陆离嘲讽地一笑,逼视着他:“六皇子何必明知故问?朕既然来了,自是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你是打算自己把人交给朕,还是朕亲自带将士进来搜?”
百里昂驹脸色微变,好一会儿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很为难的苦笑:“皇上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本来,您的家事,昂驹确实不该插手。只因一时恻隐之心作祟,心里又十分为太后娘娘不平,所以才多管闲事,从中作了一点儿文章。——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吧?”
“如今人在哪儿?”陆离沉声问。
百里昂驹面露难色:“昂驹是南越的客人,在南越的地界上自然不敢造次。太后自己要走,昂驹也拦不住不是?”
“如此说来,先前的那些事确实是你所为?”陆离站了起来,怒声质问。
百里昂驹跟着站起,神情凝重:“是。”
“你!”陆离愤怒。
百里昂驹不经意地向窗外看了一眼,淡淡道:“小皇子的尸首,是我派人送到宫里去的;替太后接生的那个产婆,也是受了我的指使才故意被金甲卫抓到,送进宫去的。”
“你说‘小皇子的尸首’?”陆离如遭雷击,脸色立时白了。
百里昂驹叹了口气,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我并没有扭曲事实,我只是把事实摆到了你的面前而已。昂驹生性最爱打抱不平,最看不得有人受冤受苦。就拿您这件事来说,您一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然后把痛苦丢给孩子的母亲独自承受,昂驹觉得不平,所以……”
陆离颓然坐倒,面如死灰。
百里昂驹摇摇头,继续道:“所以昂驹一时没忍住,就把人给送到您的面前去了。只是如今看来,送到您的面前似乎也无甚意义,您虽然已经亲眼看见了孩子的尸首,心中的痛苦悔愧恐怕仍旧不及太后之万一!唉,父子的情分,到底还是比不上母子连心啊!”
陆离耷着头坐了许久,终于涩声叹道:“不错,是朕对不住阿鸢和孩子。——可是,朕实在不知道……”
一墙之隔的外面,苏轻鸢扶着墙砖,缓缓地蹲了下去。
百里云雁站在她的身边,欲言又止。
片刻之后,苏轻鸢咬紧牙关,站起身来,扶着墙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花厅之内,压抑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直到檐下的鹦鹉“扑棱棱”飞了回来,陆离才如梦方醒,抬起了头:“你说得没错,那时朕若能多去看看她,就不会生出那么多的误会,阿鸢也就不会偏偏赶在那一夜早产。那孩子,归根到底确实是朕一手害死的。”
“唉,事已至此,皇上倒也不必太过自责了。”百里昂驹叹了口气,语气很是同情。
陆离看着他,哑声道:“不管是出于急公近义还是出于恶作剧,你先前的目的已都经达到了。现在,你该实话告诉朕,到底……是谁杀了朕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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