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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欲言又止。
这种场景,池慕实在很想抽根烟,可是想了想,还是把手放下了,“老三,你别冲动,在医院还是医生最大,你怎么也该听医生把话说完。”
陆仰止没说话,薄唇抿着,倨傲的下巴绷得很紧。
厉东庭见状,不声不响地递给医生一个压迫力十足的眼神,“接着说。”
医生苦笑,“陆总,以孕妇现在的精神状况来看,多一个孩子对她消耗太大了。就算我们这次把孩子保住了,下次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陷入危险,拖得越久、胎儿越大,越难办呀。”
男人巍峨如山的身影晃了晃,池慕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老三。”
陆仰止觉得自己脑海里的神经一根一根在崩断,明明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发疼,他却在血肉模糊中思路异常清晰,冷峻低哑地开口:“把人治好,怎么养她的身体不用你来替我操心,你只要让里面的人母子平安,好端端地从急救室里出来,听见了没有?!”
医生冒着汗点了点头,又进去了。
厉东庭拧着眉心,问:“这孩子你真的想要?”
池慕也叹息,“来得不是时候。”
陆仰止背上皮开肉绽的痛意袭来得太猝不及防,他低喘了下,攥紧了手掌,毫不犹豫地镇定地陈述,“它是我的孩子,是不是时候,我都要它。”
不知是不是二人的错觉,总觉得他说到“我的孩子”四个字时,语调比寻常深邃沉暗了太多,声音几乎是从什么缝隙里挤出来的。
他的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
谁都不能把它从他们之间带走。
不能。
人偏执起来大多无药可救,池慕清楚这一点,所以也不想劝他了,“养一个孩子对女人身体消耗大,失去一个孩子同样也是消耗,既然都是消耗,你不妨就好好让她养着,只要不再出什么意外,这一胎也不见得就保不住。”
厉东庭冷笑,“说得简单。”
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只要不再出什么意外。
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它是人力所不可控的。
远了不说,往近了想想,谁知道陆远菱那厢又要怎么作妖?
“呵,你们以为女人生个孩子像睡觉一样,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女人温凉嘲弄的嗓音从楼道尽头传来,随着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那道窈窕妩媚的身影愈发近了。
池慕刚才来得急,把车钥匙交给苏妩,让她去停车。
她刚停好车便上了楼,虽然也是急急忙忙的,但是这女人身上天生就带了一股镌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从容,哪怕急得额头上有薄薄一层汗丝,也让人觉得万分赏心悦目。
她走近,池慕自然而然地搂住女人纤细的腰肢,听到她用寻常的口吻凉凉道:“十月怀胎,对男人来说可能是按一下快进就多了个孩子,但是这十个月的日日夜夜对女人都是从身到心的折磨。”她说完,又意有所指地望向最深沉无言的男人,“就怕这身体好养,精神不好养。”
陆仰止没理会她明里暗里的调侃,却将她最后一句听进了耳中——
刚才医生也说过,孕妇的精神状况很不好。
就算他把她呵护得细致认真无微不至,直到生产的那一天又如何?就算他现在一枪毙了陆远菱以绝后顾之忧又如何?
真正的心病,其实在唐言蹊自己心里。
除了她,谁也不能真的顾好那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这种认知让男人眼前阵阵发白的景象里多了一层浓稠的暗色,黑白交织,耳膜更是嗡嗡作响。
可是他却死死按着墙壁,像一座雕像,直到医生最后一次出来,说完“病人的情况已经恢复正常了”这句话,他才像突然被人抽走了全部精力,倒了下去。
厉东庭和池慕同时吓了一跳,接住他倾倒的身体,同样摸到了一手的濡湿。
赶紧把他带到病房里,褪去黑色的西装外套,胆子最小的苏妩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男人纤尘不染的白衬衫已经和他的后背贴在了一起,透出了殷红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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